第762章 断臂宣纸上的血吻(1 / 5)
冰冷的雨水在落地窗上蜿蜒爬行,划出一道道浑浊的痕迹,模糊了外面灰蒙蒙的天空。
律师楼里空调开得足,寒气丝丝缕缕钻进我裸露的手腕,皮肤上泛起一层细小的疙瘩。
指间那支沉甸甸的黑色钢笔,仿佛刚从冰窖里捞出,金属外壳贴着我汗湿的指尖,一片腻滑的冷。
对面的律师轻咳一声,递过来一份文件。
纸张摩擦出细微的“沙沙”
声,在这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刺耳。
我的目光落在那个刺目的标题上:离婚协议书。
视线向下滑,签名的地方空着,一片令人窒息的惨白。
律师的声音平稳无波,公式化地解释着条款,那些冷酷的字句像一枚枚细小的冰锥,精准地、反复地凿向我心脏最深的那片冻土——孩子归男方,女方自愿放弃探视权及监护权,财产分割……
“田女士?”
律师的声音把我惊醒。
我猛地吸了一口气,冰冷的空气呛入喉咙,带着一股纸张和消毒水混合的奇异气味。
“嗯。”
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粗糙的砂纸在摩擦。
我用力攥紧那支冰冷的笔,指节绷得白,几乎能听到骨头轻微的咯吱声。
签名的地方就在眼前。
那处空白像一张无声嘶吼的嘴。
我闭上眼,仿佛又回到了那间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病房。
惨白灯光下,林海虚弱地躺着,曾经撑起整个家也拥抱过我的肩膀上空空荡荡,裹着厚厚的、渗着暗黄色药渍的纱布。
他眼睛看向我时,不再是往日的温和明亮,而是浑浊得像一潭即将干涸的死水,里面翻滚着无边无际的痛楚,还有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的、不敢置信的绝望。
“颖……孩子…”
他当时吃力地用干裂的嘴唇挤出这几个破碎的音节时,我的胃骤然扭曲成一团冰冷的硬块,尖锐的酸液猛地涌上喉咙,火烧火燎。
我几乎是踉跄着冲出病房,在走廊尽头冰冷的洗手间里,对着白得晃眼的瓷砖剧烈地呕吐起来,只有酸水,灼烧着喉咙。
镜子里的脸惨白扭曲,眼窝深陷下去,里面盛满了这个世界上最沉重、最肮脏的秘密,一个足以摧毁一切、却必须由我独自背负的秘密——病历单上那几个冰冷刺目的字:颅内恶性肿瘤,晚期,无法手术。
就让我做那个最无情无义、十恶不赦的罪人吧。
至少这样,他和囡囡的世界,不会在失去双臂后,再被我这具注定腐朽崩塌的身体彻底压垮,至少……他们还能在恨意支撑下,挣扎着活下去。
笔尖终于触到纸张,冰凉的触感。
我像提线木偶般僵硬地驱动着手臂,在那份空白的死刑判决书上,签下自己的名字。
每一笔都沉重如铁,划破纸张的同时,也深深割裂着我仅剩的那些东西。
放下笔的瞬间,一阵剧烈的眩晕毫无预兆地袭来,伴随着熟悉的、令人作呕的恶心感。
“田女士?”
律师似乎察觉了我的异样。
“没事。”
我猛地站起来,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尖锐难听的噪音,刺破了房间虚伪的平静。
我飞快地从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瓶,倒出两片白色药片,看也不看,直接干咽下去。
药片黏在喉咙壁上,那股令人窒息的苦味瞬间弥漫开来。
“后续事项,邮件联系吧。”
我的声音冷硬得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冰,裹着一层厚厚的盔甲。
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,我抓起那个早已收拾好的、轻飘飘的旅行袋,逃也似地冲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律师办公室。
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,隔绝了里面虚假的暖气和律师那张职业化的脸。
走廊外面的空气湿冷,带着雨水的气息,可我却觉得比里面更令人窒息。
走下台阶,冰冷的雨水立刻打在我的脸上、脖颈里,钻进衣服的缝隙,冻得我一个激灵。
雨水混合着从眼角汹涌而出的滚烫液体,顺着脸颊滑落,分不清是雨还是泪。
我站在喧嚣潮湿的街边,抬起头,密集的雨点像无数冰冷的针尖扎在脸上,模糊的视线竭力穿透雨幕,望向医院住院部某个熟悉的窗口。
那小小的方格子,像一块巨大的墓碑,埋葬了我的过去和未来。
那里,有我的林海,血肉模糊、双臂空荡地躺在病床上,一夜之间从一座山变成了废墟。
那里,还有我五岁的囡囡,她小小的身体里,刚刚被她的亲生母亲,亲手植入了一颗名为“抛弃”
的荆棘种子。
那把无形的刀,此刻也在我心口缓慢地、反复地搅动着。
喉咙里翻搅着浓烈的血腥气,被我死死地压了下去。
我猛地转身,钻进一辆刚停下的出租车,报出一个陌生的地址,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。
车窗外的城市在暴雨冲刷下扭曲变形,模糊不清的霓虹灯光晕开一片片凄迷的色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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