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9章 银能买绢难买米,军食怎缺这桩(2 / 5)
州士绅名下管着私仓,去年就从私售好米中分得银三千两,所谓“爱国之举”,不过是官绅勾结、掩人耳目的遮羞布。谢渊冷笑一声,指尖划过账册上的契约,“他们倒会算计,用边军的饥肠换自己的私利,还想拿‘助边’的虚名遮丑。”
“大人,还有更甚者。”玄夜卫北司指挥使又递上一页密报,是暗探手绘的吴郡堂议事图:画面中央,某士绅坐在太师椅上,手里举着银锭,光芒在纸上都画得格外刺眼;旁侧的松江漕运通判躬身站立,头点得如捣蒜,图注用小字写着:“士绅言‘捐银后仍掺次米三成,漕官需睁只眼闭只眼,事后分利一成’”。
谢渊盯着那幅图,指尖在漕运通判的画像上反复摩挲,忽然想起几日前,边军副总兵派人送来的那袋次米——那天他将米样呈给萧栎,陛下捻着一粒次米,眉头紧锁,叹道:“这米连宫中小厮都不吃,边军却要靠它果腹,朕何忍?”陛下语气里的沉郁,此刻又漫上谢渊的心头,他抬手取过左囊的次米,倒出几粒在账册上,干瘪的米粒滚过“分利一成”的字样,像在无声地控诉。
他起身走到墙边,那里挂着一幅《江南漕运全图》,是元兴朝周忱督漕时绘制的,绢面早已泛黄,却将苏州、松江的码头、粮仓标得分明。谢渊的指尖在苏州码头旁的“吴郡堂”标记上停住,指腹抚过绢面的纹路,那里正是士绅私售好米的起点,也是去年漕粮掺假最严重的地方。“周忱当年是怎么拒的?”他忽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几分自问,既是问指挥使,也是在问自己。
玄夜卫北司指挥使想了想,躬身答道:“属下查过元兴朝的档案,周忱任江南巡抚时,士绅也想捐银代粮,周大人回函说‘银能买布制衣,却不能买米救饥;粮能充肚御寒,却不能靠银续命’,还把次米样本呈给元兴帝,最后陛下准了周大人的新规,漕运才安稳了十年。”谢渊点头,指尖从绢面上移开,心中已有了定数——今日复函,必以周忱为鉴,以律法为据,绝不让士绅的算计得逞。
谢渊转身回到案前,取过一支狼毫笔——笔杆是湘妃竹制的,是当年同袍在德胜门战死前留下的,竹纹里还嵌着暗红的痕迹,那是血与铁锈的印记。他提起笔,先在一张空白的桑皮纸上写了“银”与“粮”二字,字迹遒劲,然后在“银”字旁画了个叉,墨色浓沉,几乎要戳破纸页;在“粮”字旁圈了个圈,圈线圆润却坚定,像是要把这两个字刻进漕运的骨血里。
“大人,玄夜卫江南分司校尉求见,说带了士绅密谈的证据。”亲兵的通报声刚落,一位身着玄色劲装的校尉便走进来,身上还带着江南的水汽,手里捧着一个蜡丸,蜡皮上沾着些许泥土,显是一路加急送来的。“大人,这是江南分司暗探录下的士绅密谈,蜡丸里是油纸抄录的对话,他们说‘只要谢太保松口,捐银还能再加二十万两,就怕他揪着新规不放’。”
谢渊让亲兵剖开蜡丸,里面是一卷油纸,展开后,士绅与漕官的对话清晰可见:“次米要掺得细些,别像去年那样露了霉斑,让人抓住把柄”“户部侍郎说了,他会在陛松口”。谢渊将油纸放在鎏金函旁,两相对比——一边是华贵的云锦函套,一边是龌龊的密谈记录;一边是“助边”的虚名,一边是“害军”的实利。
他忽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几分冷意:“百万两银,就想买断边军的饱饭,买断漕运的清明,他们也太看得起自己了。”说着,他拿起右囊的上白米,倒出几粒在油纸上,青白的颗粒与“掺次米三成”的字样并列,瓷实与干瘪,公义与私弊,在晨光中形成鲜明的对峙。
“大人,复函怎么写?”亲兵进来添茶,见谢渊盯着米样出神,轻声问道。茶盏是粗瓷的,滚烫的茶水倒入时,水汽氤氲,混着案头墨石的香气,还有次米的酸腐气,形成一种复杂的气息。谢渊抬眼,目光落在《大吴律》的朱批上,语气坚定:“就写‘边军需漕粮果腹,非银钱可代;苍生需漕运清明,非私捐可安。臣要的是漕粮足,非银钱多’。再把周忱的先例、士绅的密谈、捐银的来路都写清楚,让江南士绅知道,想以银代粮,绝无可能。”
他提起笔,先在桑皮纸上写下“复江南士绅书”六字,字迹庄重,无半分潦草。研墨时,松烟墨在砚台里研磨的声响,在寂静的衙署里格外清晰,他忽然想起边军粮官密报里的话:“士卒们说,哪怕是糙米,能吃饱也行,可这掺了霉的米,吃了实在撑不住。”笔尖蘸满墨,开篇便直戳核心:“阁下函言捐银百万助边,某谢阁下‘美意’,然边军需漕粮果腹御边,银钱可买布帛,却买不来即时之粮;可买药材,却买不来士卒的体力——此乃国本之辨,阁下岂会不知?”
他特意引用《大吴律》的条文:“《大吴律?食货律》载‘漕粮乃军食根本,不得折银代纳’,元兴朝周忱任江南巡抚时,士绅亦曾请捐银代粮,忱拒曰‘银可易物,难买仓廪实;粮可养军,可养江山安’,此乃前代之明鉴,非某独断。”写到这里,他停顿片刻,指尖抚过纸页,仿佛能摸到边军士卒因腹痛蜷缩的身影,续写道:“某闻阁下拟捐之银,六十万两乃去年私售漕粮所得,四十万两乃钱庄拆借,且密议‘捐银后仍掺次米三成’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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