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49章 一封家信沾沙血,万句心声破议章(1 / 5)
卷首语
《大吴会典?礼志》载:“成武朝,谢渊整军器、汰老弱、革世袭,强军之策日进,然勋贵以‘操之过急’非议,谓‘恐扰京师安定’。时英国公为首,联李嵩、刘焕等,欲借朝堂发难,阻改革之程。”
成武早朝,太和殿铜钟余韵未散,英国公便执“国库耗竭、民力难支”之辞,于丹陛前讽谢渊“新弩量产与团营扩训并行,操之过急恐生变”;李嵩捧《户部粮饷册》附议,册页边缘磨出的毛边,显是昨夜反复摩挲演练之迹;刘焕则以“江南农户迁徙”为由,暗指强军将致民怨。
谢渊早察其谋,此前命玄夜卫北司遍历边军营地,收集士卒家书百余封——纸页或沾着宣府卫的沙尘,或浸着大同卫的雪水,甚者带着斥候阵亡时的淡血痕,皆述“瓦剌犯边之苦、盼强军保家”之愿。朝堂之上,谢渊展家书于丹陛,内侍读信时声带颤,百官默然垂首,萧栎终拍案斥勋贵“只谋私产,不顾士卒死活”,准强军之策续行。此案暗合明代“于谦以边民诉愿驳勋贵非议”的历史实态,更揭封建朝堂“勋贵锢利轻社稷,直臣持心护黎元”的沉疴,彰显“民心即军情,军情即国运”的真理。
丹陛铜钟余韵凉,紫袍私语阻戎装。
一封家信沾沙血,万句心声破议章。
旧弊难除因利锁,新策欲行赖公肠。
直臣此日持民愿,不教强军付渺茫。
辰时将至,太和殿外的铜钟尚未撞响,晨雾还缠在殿檐的兽吻上,沾得檐角铜铃泛着湿冷的光。殿外的青石阶上,玄夜卫校尉按刀而立,玄色劲装的衣摆扫过阶缝里的枯草,没有半分声响——按谢渊昨夜吩咐,今日需格外留意勋贵府的人,防着他们早朝前置喙。
谢渊立在殿门西侧的廊下,绯红官袍外罩的墨色鳞甲,肩甲处岳峰旧年的箭痕被晨雾浸得微暗。他左手握着那卷家书,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最外层的信封——那是宣府卫士卒陈三的信,粗麻纸的边缘还沾着几粒宣府卫的黄沙,是上月玄夜卫密探从边地驿站取回时带的。当时密探还说,陈三送这封信时,手指冻得红肿,却反复叮嘱“一定要交到谢大人手里,求大人快造新弩”。
“谢大人,”兵部侍郎杨武轻步走来,声音压得极低,“秦飞刚让人递信,英国公的长史一早就在殿外角落私语,似在联络宗室亲王的侍从,怕今日早朝要借亲王之口施压。”
谢渊点头,目光扫过殿外东侧的阴影——那里果然有个穿青色袍服的人,正对着鲁王的内侍比划,手指动作隐晦,像是在确认什么。“知道了,”他将家书往袖中紧了紧,指尖触到那封沾着血痕的绝笔信,李二的字迹虽只半行,却似带着边地的寒风,“你去吏部侍郎张文那边递个话,若李嵩拿‘户部粮饷’说事,让他记得提去年江南水灾的赈灾银——英国公府当时捐了五十两,却私占了三百亩赈灾田,这笔账,该算算了。”
杨武应声离去时,晨雾渐散,远处传来铜钟的第一响,沉闷的钟声裹着风,掠过太和殿的盘龙柱,像是在为今日的朝堂之争,敲下第一记伏笔。谢渊深吸一口气,迈步向殿内走去,袖中的家书沉甸甸的,似装着边地十万士卒的性命与期盼。
太和殿的铜钟刚撞过第三响,余韵绕着殿内的盘龙柱打转,落在百官的官袍上。谢渊立于武官首列,绯红官袍外罩的墨色鳞甲,肩甲处留着岳峰旧年抗瓦剌时的箭痕——那道凹痕深逾半寸,边缘磨得发亮,是他昨夜特意用细布擦拭过的,指尖抚过便能觉出甲片里嵌着的细小红锈,像在无声提醒:今日之争,非为己功,实为守边士卒的性命。
袖中那卷家书沉甸甸的,纸页边缘被他反复摩挲得发毛。最外层是宣府卫士卒陈三的信,信封用粗麻纸糊的,沾着几点沙尘,是从边地驿站一路颠簸来的;里面夹着大同卫士卒周铁的信,信纸一角浸着淡褐色的痕迹,玄夜卫密探说,那是周铁媳妇躲菜窖时沾的霉斑,他写信用的墨,是用灶灰和着雪水调的。谢渊指尖按在这些信上,能觉出纸页的粗糙,像边地士卒皲裂的手掌——这些,才是他今日最硬的底气。
殿外晨光渐亮,透过窗棂洒在英国公的紫袍上,玉带扣泛着冷光。英国公立于勋贵列首,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玉带扣上的兽纹,目光扫过谢渊时,带着几分不屑。昨夜秦飞送来的密报还在袖中发烫:英国公府私兵近日增编两百人,皆配安南神枪,光是打造枪杆就用了三十根上好的楠木,耗费银两千两——他口中的“国库空虚”,从来都只针对强军,不针对自己的私产。
萧栎身着明黄龙袍,缓步走上龙椅,腰间的玉带随着步伐轻轻晃动。他目光扫过殿内,最终落在谢渊身上,带着几分探询——昨日谢渊递上“新弩量产加至每月三百把”的奏疏时,他便知今日必有一场硬仗。
“近日新弩量产、团营扩训皆在推进,诸卿有何建言,可畅所欲言。”萧栎的声音刚落,英国公便迈着方步出列,袍角扫过地砖,发出轻微的摩擦声。他躬身时,紫袍下摆展开,露出里面绣着的暗纹云鹤——那是逾制的纹样,按《大吴律?舆服志》,公侯服饰不得用云鹤纹,可他仗着先祖军功,素来无人敢管。
↑返回顶部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