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10章 冠上霜华凝赤胆,门前雪迹印忠肠(1 / 5)
南宫夜守记
卷首语
《大吴稗史?忠义传》载:“太保谢渊以‘奉迎太上皇’议被沮,夜立南宫门外,霜覆冠冕,竟日不寐。时寒风吹骨,卫卒环伺,渊神色不动,唯望宫门而叹,曰:‘吾身可碎,孝治不可废。’”南宫之困,非独故君之厄,实为朝堂权斗之缩影——李嵩余党暗布监视,玄夜卫旧部窥伺左右,萧栎猜忌之心未消,谢渊此守,守的是太祖“孝治天下”的遗训,守的是君臣相得的旧诺,更是守着大吴最后的伦理根基。寒夜孤臣,霜冠如石,这场无声的坚守,比金戈铁马更显悲壮。
寒风吹彻禁垣霜,孤臣立尽夜未央。
冠上霜华凝赤胆,门前雪迹印忠肠。
群奸暗伺谋倾覆,圣主犹疑未敢彰。
莫道天明无暖意,心灯一盏照宫墙。
南宫的夜,是被寒风凿出来的冷。禁垣的青砖上结着一层薄冰,风从城垛的缝隙里钻进来,打着旋儿掠过朱红宫门,卷起飞雪碎粒,像无数细针,扎在人的脸上、颈间。已过子时,“夜未央”三个字不再是虚指——宫墙外的更夫敲过三更梆子,梆子声在空荡的御街上荡了荡,便被风吞得干干净净,只余下无边的寂静,裹着刺骨的寒。
谢渊就立在宫门百丈外的石阶下,绯色官袍早已被寒风浸得冰凉。他没有戴大氅,只着一身常服官袍,领口微敞,露出里面磨得发白的衬里——那是德胜门之役时留下的旧衣,袖口还沾着当年的血渍,如今被霜风冻得发硬。他的目光直直落在宫门上,鎏金的门钉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像一排沉默的眼睛,看着他这个“不请自来”的孤臣。
身后传来玄夜卫校尉的咳嗽声。周显的旧部赵校尉带着四个卫卒在不远处烤火,火堆里的木柴“噼啪”作响,火星溅起来,落在雪地上,瞬间就灭了。“太保,这夜还长着呢,您何苦在这儿受冻?”赵校尉的声音带着嘲讽,“李侍郎早说了,没有陛下旨意,您就是立到天亮,也进不了这宫门一步。”
谢渊没有回头。他知道赵校尉说得对,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近乎“抗旨”——萧栎三日前才警告过“非奉诏不得近南宫”。可秦飞递来的密报还揣在怀里,麻纸页上“太上皇夜咳不止,炭火日减一半”的字迹,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心。他是太保,掌全国军政,却连故君的暖都护不住;他倡“孝治”,太祖的祖训刻在《大吴会典》里,却连宫门外的坚守都要被人嘲讽。
风更烈了,吹得他的袍角猎猎作响。他抬手按了按冠冕,不让它被风吹歪——这冠冕是太祖定下的规制,代表着大吴的礼法,他不能让它在寒夜里失了体面。夜还未央,寒还未消,可他的脚步没有动,像生了根似的扎在雪地里,与那冰冷的禁垣,构成了一幅孤绝的图景。
霜是后半夜落下来的。起初只是细小的颗粒,落在谢渊的冠冕上、肩颈间,不一会儿就积了薄薄一层,像撒了把碎盐。他的睫毛上也结了霜花,视线有些模糊,却依旧不肯眨眼——他怕自己一闭眼,就会错过宫门里可能传来的任何动静,哪怕只是内侍偷偷递出的一张纸条。
“太保,您的冠都白了。”一个年轻的卫卒忍不住开口,语气里没了之前的嘲讽,多了几分不忍。他是刚入玄夜卫的新兵,还没被周显的旧部染透戾气,看着谢渊满身霜华的样子,心里有些发酸。
谢渊抬手摸了摸冠冕,霜粒沾在指尖,冰凉刺骨。他笑了笑,声音沙哑却清晰:“霜华凝在冠上,总比凝在心里好。”他的心里装着太上皇的寒疾,装着太祖的孝治祖训,装着天下百姓的期盼,那些滚烫的东西,足以抵挡住这霜雪的冷。
低头时,他看到自己的脚印嵌在雪地里,深深浅浅,从御街那头一直延伸到石阶下。这脚印没有偏向,没有退缩,直直对着宫门,像他的心思一样,纯粹而坚定。他想起德胜门之役时,自己也是这样,在雪地里站了三天三夜,脚下的雪被血和汗浸透,结成冰,却依旧守住了城门。如今,他守的不是城门,是礼法,是初心,更是一个臣子的忠肠。
赵校尉看着他冠上的霜越来越厚,像顶了一头白发,终是叹了口气,没再说话。火堆里的木柴快烧完了,暖意越来越弱,可谢渊的身影依旧挺拔,冠上的霜华在月光下泛着微光,像是他那颗赤胆的映照——纵然寒夜凛冽,也冻不住这颗忠于礼法、忠于民心的心。
谢渊知道,自己不是孤身站在寒夜里。暗处还有眼睛,盯着他的一举一动,等着抓他的把柄。
宫墙拐角的阴影里,藏着李嵩派来的密探。那人穿着普通百姓的棉袄,却掩不住腰间玄夜卫的令牌——李嵩虽被降为礼部侍郎,却仍能调动部分旧部,他要等谢渊“闯宫”的证据,好再递弹劾疏,彻底扳倒这个眼中钉。不远处的巷口,周显的亲信也在徘徊,手里攥着伪造的“谢渊与旧党密信”,只要谢渊有半分越界,他们就会立刻将“通敌”的罪名扣在他头上。
这些暗伺的眼睛,像寒夜里的狼,随时准备扑上来,将他撕碎。谢渊能感觉到他们的视线,却没有回头——他问心无愧,不怕这些构陷。可他担心的是宫墙里的太上皇,担心李嵩会因为自己的坚守,更加苛待南宫,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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