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2章 腐骨仍萦亡宋策,孤剑长擎赤日悬(2 / 4)
纸上,晕开一小片黑痕,像当年西市刑场上未干的血迹。他想起昨日萧栎召他入宫时的密语:“张文的流言,朕已知悉。卿但安心整饬边防,勿为浮言所扰。”帝王的信任像一团暖火,却也让他更加清醒——信任终是有限度的,若旧党持续构陷,若自己稍有行差踏错,“权臣”之名便可能从流言变成钉在史书上的定论。
案头的铜漏“滴答”作响,已是三更天。谢渊继续翻阅实录,读到“夺门之变当日,方孝孺率私兵三百闯宫门,以‘清君侧、诛权臣’为名,斩杀辅政大臣三人,血染丹陛”时,后背猛地泛起一阵寒意。他想起半月前,张文曾以“吏部需协调京营换防”为由,试图调动京营左卫——那支队伍中多是李嵩当年安插的旧部,若不是自己早有防备,令都督同知岳谦提前接管左卫兵权,恐怕此刻德胜门内早已乱作一团。
夜露渐浓,窗纸上凝满了细密的水珠。谢渊翻到实录的末尾,元兴帝亲写的评语赫然在目:“夺门之变,非君不明,非臣不忠,实‘借君名乱政’之祸也。为君者,当辨流言、察忠奸,勿为虚名所惑;为臣者,当避权嫌、守初心,勿为权势所迷。”这几行字如醍醐灌顶,让他纷乱的心绪瞬间清明——自己要做的不仅是驳斥流言,更要主动避嫌,让“权为社稷用”的初心昭然若揭,不给旧党留下任何构陷的口实。
他铺开一张桑皮纸,略一思忖,写下三条对策:其一,奏请萧栎将京营五营兵权拆分,自己仅保留战略调度权,具体兵权分属岳谦(督同知,掌左、右营)与宣府卫副总兵李默(掌前、后、中营),相互牵制;其二,令秦飞彻查张文与李嵩的往来书信,重点核验南京方向的驿传记录,掌握旧党串联的实证,先发制人;其三,建立“军政联署奏请”制度,凡调粮、发兵、任免将领等要务,需兵部与御史台共同签章方可奏报,既显程序合规,又避“专断”之嫌。
写完后,他将对策折好,与《元兴帝实录》一同锁进樟木箱中——樟木的香气能防虫蛀,就像这些历史教训能防“政治蛀虫”。烛火已燃至烛台底部,只剩下一寸长的烛芯,却仍顽强地跳动着。谢渊望着这微弱的火光,想起《实录》中记载的宋濂临刑前的绝笔:“丹心昭日月,碧血护山河,虽死无憾。”他暗下决心,若有一日需以性命证清白,自己亦当如此,绝不让“借君名除忠良”的悲剧在今日重演。
就在此时,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,秦飞一身玄色劲装,手里捧着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,躬身入内:“大人,属下刚截获张文派亲信送往南京的密信,上面写着‘若借太上皇帝手谕劾渊不成,便令京营旧部借粮饷不足为由哗变,逼帝换帅’。”谢渊接过密信,火漆印是“吏部主事”的官印,拆开后,里面的字迹潦草却透着狠劲,落款处“李嵩”二字的私印,经他一眼便认出是伪造的——当年李嵩任吏部尚书时的私印他见过多次,这枚印鉴的字体弧度明显不符,显然是张文为栽赃而仿刻的。
“狗急跳墙罢了。”谢渊冷笑一声,将密信递给秦飞,“你即刻持此信入宫见陛下,奏请下旨将张文调往南京礼部任闲职,限三日内离京。若他抗旨,便以‘抗旨乱政’论处,令玄夜卫直接拘押,交刑部审讯。”秦飞躬身领命,又犹豫道:“大人,若处置张文时牵扯到太上皇帝,恐落人口实?”谢渊摇头:“只罪张文一人,提都不提南宫一字——旧党想拉太上皇帝下水,我们偏不让他们如愿。”
秦飞走后,谢渊再次翻开《元兴帝实录》,停在“宋濂临刑前大呼‘吾为社稷而死,非为权臣而死’”的记载上。他抬手抚摸着纸页,仿佛能触到当年那位辅政大臣的悲愤与坚定。窗外的天已蒙蒙亮,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,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纸的破洞,照在“夺门之变”的篇名上,为这血腥的旧案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——历史虽沉重,却总能为前行的人照亮方向。
亲兵端来铜盆与皂角,谢渊洗漱时望着铜镜中的自己——两鬓已添了数缕白发,眼角的皱纹也比去年深了许多,这都是连日操劳的印记。他想起少年时在白鹿洞书院读书,先生曾问诸生“何为忠臣”,有同窗答“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”,先生摇头;有同窗答“直言进谏,不畏龙颜”,先生仍摇头。直到他起身答“忠社稷,护黎民,而非愚忠一人”,先生才抚须笑道“孺子可教”。如今想来,先生的话正是今日自己要坚守的底线。
早膳是一碗糙米饭、一碟酱萝卜,还有一碗温热的小米粥——这是他自德胜门守城以来便定下的规矩,与士兵同食同宿,不搞特殊。吃饭时,他想起昨日兵部侍郎杨武的禀报:京营士兵因张文拖延粮饷发放已有怨言,若不尽快处置,恐生变故。他放下碗筷,拿起案上的《鉴古思危疏》,疏中不仅分析了夺门之变的教训,还提出了五条具体对策:加强南宫守卫由玄夜卫北司直辖、严禁宗室与外臣私通、建立文书印鉴双验制度、军政要务联署奏请、定期公示粮饷调度明细。每一条都直指当前的隐患,也都能在《元兴帝实录》中找到对应的历史镜鉴。
入宫途中,在东华门遇到礼部尚书王瑾,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拦住他,忧心忡忡地说:“谢太保,近日宗室诸王中流言愈盛,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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