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0章 谁肯泄?尸僵犹握残铠铁(1 / 4)
卷首语
《大吴帝纪?成武卷》载:“成武二年冬,瓦剌太师也先纠残部三万,佯攻德胜门,实以主力叩西直门。时西直门守将(京营左卫游击将军,从三品)早与户部侍郎陈忠暗通,受其‘弃城保身’之嘱,私扣军粮月余,致守军饥疲;瓦剌至,守将不发烽燧,不调援军,竟私开城门,率亲信溃逃,瓦剌骑兵趁隙入城,屠戮军民千余。
有士兵甲(京营左卫伍长,正九品)冒死藏守将通敌密信,突围至安定门告急,都督同知岳谦急调宣府卫副总兵李默驰援,半日方驱瓦剌出西直门。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接报,令文勘房主事张启勘验密信,查得守将与陈忠‘私分军粮、通敌弃城’之实,陈忠欲借理刑院包庇,反被秦飞拘押,连同理刑院涉案小吏一并交刑部审讯。”
此西直门烽烟之事,非仅“守将溃逃”之祸,实为“吏治腐败、官官相护、军民坚守”的惨烈缩影——守将贪生怕死通敌,陈忠构陷乱军,显旧党余孽之毒;士兵甲冒死报信,岳谦驰援,彰忠良护城之勇;秦飞查案破包庇,显律法昭彰之严。今唯以士兵甲视角,述其半日亲历始末,不涉旁支,以细节显溃逃之惨、坚守之烈、查案之艰。
西直门喧鼙鼓裂,胡沙滚地埋霜辙。将遁烽燧沉寒夜,谁肯泄?尸僵犹握残铠铁。
密札藏胸冲敌阵,援军隔郭踏冰辙。血透征袍风似割,寒彻骨,争教半壁京华阙。
西直门的城垛上凝着霜,风裹着漠北的寒气,往士兵甲的甲缝里钻——他的甲是京营左卫的旧鳞甲,肩甲处缺了片铁,用麻绳捆着,腰腹的甲片磨得发亮,是三年来守城磨出来的痕迹。作为正九品伍长,他管着十名兵卒,此刻正蹲在城垛后擦火铳,拇指顶着粗布巾,顺着铳管纹路反复蹭,连铳口的铜锈都抠得干干净净,布巾上沾着铁锈与牛油的混合味,是他从家里带来的——营里早就断了擦铳的牛油,他娘说“武器是命,得护好”。
城楼下传来“哐当”声,是守将的亲兵搬粮袋的动静。士兵甲抬眼瞥去,粮袋轻飘飘的,提袋的亲兵脚步都没沉——本该上月发的冬粮,拖到今日才来,还少了三成。他攥着空粮袋的手紧了紧,指节泛白:营里十个人,每日两顿稀粥,再克扣下去,连举火铳的力气都没了。昨日他去领粮,见守将的亲兵正把白米往马车上搬,米袋上印着“京营左卫冬粮”的印鉴,他刚要问,就被亲兵推了个踉跄,甲片撞得“当啷”响:“将军的粮,也轮得到你个伍长置喙?”他缩了缩脖子,没敢再言——守将是从三品游击将军,李嵩门生,京营里谁都知道,惹了他,轻则挨军棍,重则丢差事。
士兵甲摸了摸怀里的半块干饼,是昨日娘塞给他的,饼边还沾着芝麻。他掰了小半块塞进嘴里,干得剌嗓子,却慢慢嚼着——要留着给城垛另一头的老卒,老卒咳了半月,前天还说“夜里冷,粮不够,连咳都没力气”。风又紧了,他望着北方天际,心里发慌:前几日玄夜卫探子来传过话,说瓦剌可能南下,可守将连烽燧台都没让检查,只在营里喊“胡虏不敢来,瞎紧张什么”,连夜间巡逻都减了一半。
辰时过半,北方地平线上忽然起了黑尘,像乌云压着地面往这边挪。士兵甲猛地站起来,手按在火铳扳机上,喉咙发紧——是骑兵,密密麻麻的,看那狼旗,是瓦剌!他转身往守将营帐跑,帐前亲兵拦着:“将军在议事,不准扰!”士兵甲急得跺脚,甲片蹭得“沙沙”响:“胡虏来了!三万多骑!快发烽燧!再不调援军,西直门要破了!”亲兵却推了他一把,手里的马鞭抽在城砖上,留下道印子:“你懂个屁!将军跟户部陈侍郎议事,轮得到你催?”
城楼上的兵卒们都慌了,有的攥着刀鞘发抖,有的往城垛后缩。老卒咳着爬过来,抓住士兵甲的胳膊,手凉得像冰:“伍长,得让将军发信号……德胜门岳都督离得近,他的人能来……”士兵甲点头,绕开亲兵,从城垛旁的暗梯往下跑,暗梯的木阶缺了块,他踩空了一级,膝盖磕在铁环上,疼得钻心,却没停——西直门的城门是两扇铁皮木门,没顶门石,只要瓦剌到了,一推就开。
守将营帐的帘没关严,士兵甲贴在帐外,听见守将的声音发颤:“……陈侍郎说了,瓦剌来了就弃城,保身要紧……粮我藏在西市粮铺了,你带着亲信跟我走,剩下的兵卒……让他们挡着……”后面的话没听清,士兵甲的血一下子涌到头顶——原来守将早通了敌!他刚要冲进去,后颈就被人按了一把,嘴被捂住,按在地上。守将掀帘出来,脸色惨白得像霜,踢了他一脚,靴底踩在他的手背上:“反了你个伍长!敢偷听议事?”士兵甲挣扎着,含混地喊:“你通敌!你要弃城!”守将眼露凶光,对亲兵说:“把他绑在城根石柱上,瓦剌来了,让他当替死鬼!”
亲兵用麻绳把士兵甲绑在城根的青石柱上,绳子勒得他胳膊生疼,血珠顺着胳膊往下滴,渗进甲片缝隙里。他抬头望城楼,守将果然没发烽燧——烽燧台的火折子还在台下的木箱里,连引火的干草都没备。城楼上的兵卒们有的在哭,有的在骂,却没人敢反抗,守将的亲信握着刀,在城楼上巡逻,像盯着猎物。
老卒从城垛上探出头,对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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