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62章 埋忠骨,钟楼月冷,哭声入土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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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声音平得像冰。蒋贵的头抵在地上,青砖的凉意透过额头传来,不敢作声。萧桓却突然笑了,笑声里满是悲凉:\"玄夜卫查过了,三千石,够岳将军的三十个残卒,吃半年吧。\"

子时,巡街的灯笼在雨雾里晃成团昏黄。萧桓带着周显步行至西巷,泥地里的血洼映着灯笼光,像块块碎镜。几个边军士兵正用草席裹尸,其中一具孩童尸身格外瘦小,草席的破洞处露出只冻得发紫的脚,脚趾蜷着——是王二狗的。他手里还攥着半截砖,砖上的\"吴\"字刻得极深,笔画里的血已凝成黑紫。

\"把他葬在岳将军旁边。\"萧桓蹲下身时,膝盖的旧伤(去年秋猎坠马所致)疼得他抽了口气,指尖抚过孩子冰冷的脸颊,那里还留着道浅疤——谢渊说,是二狗小时候替岳峰挡箭,被箭羽划伤的。\"碑上就写'大吴小兵王二狗'。\"

士兵们的哭声突然爆发,有个缺了左耳的老兵(阳和口的旧部)喊道:\"陛下!镇刑司的人还在南京享福呢!李谟的侄子在户部当差,前天还买了个小妾!\"萧桓猛地站起,雨水混着泪水滑进衣领,冰凉刺骨:\"玄夜卫听令,明日卯时赴南京,抄没所有涉案者家产!朕要让他们知道,忠魂不可辱,民心不可欺!\"

十七日卯时,祭祠的香火在晨雾里袅袅升起。萧桓亲捧岳峰的断矛,矛尖的齿痕在晨光里泛着银亮的光,像颗颗细小的星。置于新筑的神龛前时,矛杆与供桌碰撞,发出声轻响,仿佛岳峰在应他。供桌的血书上,\"镇刑司二十七人\"的字迹被香火熏得微微发黑,却愈发清晰。

谢渊率边军将士跪拜,甲叶碰撞的脆响里,有人哽咽着喊:\"愿随陛下除内奸,守河山!\"萧桓转身面对众人,免冠时,束发的玉簪滚落,青丝散在肩头,沾着未干的雨珠。泪水滴在砖地上,与三年前岳峰在此处溅落的血,融成一片淡红的晕:\"朕之过,致忠良蒙难。自今日起,大同卫税银留三成养兵,镇刑司旧吏一律调往苦寒边地,永不复用。\"

他目光扫过帐外的朝阳,那轮红日正从钟楼的断壁后升起,将金光洒在每个带伤的脸上:\"岳将军未竟之事,朕替他完成。\"断矛在神龛上轻轻颤动,像是在应和。

奉天承运皇帝,诏曰:

朕惟边镇之寄,莫重于忠良;社稷之卫,必资于死士。大同卫指挥岳峰,起自寒微,志存匡济。德佑以来,守阳和、镇大同者三载,值北元入寇,内有奸蠹掣肘,外无粮草继援,而能率残卒七十,拒数万之敌,巷战至力竭,身被七创,犹裂衣裹创,呼“守土”不绝。

昔者镇刑司扣粮,卿屡疏上陈,朕未深察,反信谗言,谓卿“虚张敌势”。及览钟楼砖缝所藏账册,见“日食八合,煮弦为粥”之语,又见卿血书“援军至否”四字,墨痕入砖三分,朕每捧读,指节崩裂,涕泗沾襟。卿部卒六十有二,以血肉为垣,护卿于核心,尸积如陵,犹向京师叩首——此非独卿之忠,实乃大吴士民骨血之刚也!

今北元暂退,大同光复,而卿已捐躯于十字街钟楼之下。郑屠之徒引敌献关,李谟之党匿粮误国,皆卿生前指陈之奸,朕已命玄夜卫穷治,罪者必诛,族者必夷,以告卿在天之灵。

兹追赠卿镇国将军,谥“忠愍”,赐祭葬如王侯礼。其子岳谦,袭侯爵,食俸终身;妻室月给米一千石,终其身。大同十字街建忠烈祠,以卿为主祀,配祀死事将士,用巷战旧砖筑墙,每砖刻死者名氏,使后世知有今日之惨。

朕自临御以来,昧于知人,使忠良菹醢,宵小得志。卿死之后,朕始悟“内奸不去,边患难平”,已诏废镇刑司,设肃边司隶玄夜卫,凡边饷调度,必由卿旧部五人共签,以防复蹈前辙。

春秋祭祀,朕必遣官致奠;卿之血书账册,当刻石立于祠左,朕亲题“忠贯日月”以表之。庶几天下知:为将者,死国可垂不朽;为君者,忘忠则何以守邦。

呜呼!卿虽死矣,而精神与大同城堞同存;奸党虽伏,朕犹以未能早信卿为终身之憾。

钦此。

德佑十四年八月十五日

卷尾

《大吴史?德佑帝本纪》补:\"帝在大同居十日,每日辰时必至钟楼残柱前焚香,夜则宿祠侧帐中,抱岳峰断矛而眠。尝对周显言'每触此矛,如见岳将军怒目',遂命铸'忠愍'金印,嵌于矛首,永镇祠中。\"

《玄夜卫档?北镇抚司录》记:\"德佑十五年春,帝命毁镇刑司旧署,取其砖石筑大同忠烈祠垣,每块砖上刻原镇刑司官吏名,令往来者唾之。又诏天下:边军月饷由玄夜卫直发,三司不得经手,岳峰血书及账册刻石立于祠左,旁题'朕与百姓共鉴'。\"

《大同府志?轶事》载:\"帝离大同时,张老栓献新酿米酒,帝亲酌三爵,一洒十字街,一奠忠烈祠,一赐边军士兵,曰'此酒敬岳将军,敬王二狗,敬所有守土人'。归京后,帝命光禄寺仿大同米酒酿'忠魂酿',岁赐边军,瓶身印'勿忘大同'四字。\"

《罪惟录?德佑朝诗》存萧桓亲作《吊岳将军》一首,曰:

血浸街砖,犹未曦干,朕至已晚,涕泗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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