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64章 六十忠魂犹未瞑,一奸颅首足酬恩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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撞在砖墙上,碎成无数细小的片,像是那些没说出口的话——陈三的爹娘还在等着儿子回家娶亲,李狗剩的妹妹还盼着哥哥带雁毛回去做毽子,老营官赵武的孙子明年该启蒙了。

夕阳沉得更低了,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,叠在土堆上,像给忠魂盖了层薄被。周明远拔出腰间的短刀,割破指尖,血珠滴在名册的封面上,与赵武的笔迹融在一起。“我周明远在此立誓,”他举着滴血的手,对着土堆深深鞠躬,“你们未竟的事,我们来做;你们护着的关,我们守着。黄泉路上等着,等我们把这天下的贼都清干净了,就来陪你们喝庆功酒!”

两个少年兵跟着拔刀,断臂的用牙咬着刀鞘,少耳的用左手举刀,刀刃在残阳下闪着冷光。木盘里的首级不知被什么惊了,突然滚了半圈,脸朝着城门的方向,像是在看那支灰雁箭。风卷着名册的纸页哗哗作响,六十个名字在风中颤动,像是在应答。

暮色漫上来时,他们在石圈里点了火。火光照亮了张禄狰狞的脸,也照亮了名册上暗红的字。周明远把首级扔进火里,听着皮肉烧焦的脆响,突然想起赵武常说的那句话:“杀贼不是为了痛快,是为了让活着的人,能抬头走路。”火苗舔着名册的边角,却没烧透,那些血写的名字在火里泛着暗红光,像一颗颗不肯灭的心。

夜渐深时,城门上的灰雁箭还在抖。周明远披着残甲,站在六十个土堆前,听见风里传来细碎的声响,像是有人在哼忠勇营的营歌。他知道,那是弟兄们还没走,他们在听着,听着这些活着的人,怎样把他们用骨血浸过的城门,守得更牢,守得更久。

后来,有人在城门的砖缝里发现了那本烧剩的名册,残页上的血字被雨水泡得发胀,却依旧能认出“陈三”“李狗剩”几个小字。再后来,每次换防,新兵都要对着城门磕三个头,老兵会指着砖缝里的血痕说:“看见没?那是咱营的弟兄,在盯着咱们呢。”

大同卫忠烈祠前的石阶上,百廿名边军士兵跪成三列。他们的甲胄都带着未修的战伤,老张的断臂用布带悬在颈间,狗剩的右腿裹着浸血的破布——这些从巷战里爬出来的幸存者,手里都攥着块从十字街捡的砖,砖上的血痕已发黑,却仍能辨认出是岳峰部的记号。

\"弟兄们,举名册!\"谢渊的声音带着沙哑,他将那本浸过血的名册举过头顶。首页的\"岳峰\"二字上,按满了红黑交错的指印,有老兵的,有百姓的,还有王二狗母亲用簪子刻的小十字。玄夜卫百户周显站在祠门内,看着石阶上此起彼伏的血手印,突然想起萧桓在钟楼前说的话:\"他们的疼,朕得接住。\"

廷议消息传来。京营副将马坤派人传话说:\"李谟乃朝廷命官,当由三法司论斩,边军不得干请。\"话未说完,老张突然将断臂往石阶上砸,砖屑混着血珠溅起来:\"他克扣粮饷时,怎么不说'朝廷命官'?他让北元兵砍岳将军时,怎么讲'三法司'?\"

人群后的张老栓突然哭出声,他怀里揣着儿子的半截腰带,上面还留着被北元兵刀劈的裂痕。\"我儿才十六,\"老人的声音抖得不成调,\"他就想等岳将军退了敌,喝口新米酒...李谟连这点念想都要抢!\"

周显默默记下这些话。他的靴底还沾着从李谟府里搜出的账本残页,\"阳和口粮米三千石转北元\"的字迹,与老张说的\"那年冬士兵日食三合\"完全对得上。

镇刑司旧吏的弹劾文书送到谢渊案头。\"边军哗噪,有失体统\"八个字刺得人眼疼,落款处盖着\"察奸司\"的新印——这个接替镇刑司的机构,竟还有人敢为李谟说话。谢渊突然将文书拍在狗剩面前,少年士兵的指甲在案上抠出深痕:\"他们当我们要的是热闹?我们要的是岳将军能闭眼!\"

玄夜卫的密报恰在此时送到,说李谟在诏狱里仍喊\"宗室有我保人\"。谢渊盯着密报上的\"宗室\"二字,突然想起岳峰血书里的话:\"内奸盘根,非杀不足以平愤。\"他抓起名册往皇城方向走,甲叶碰撞声惊飞了祠前的乌鸦。

萧桓在文华殿见了谢渊。名册放在龙案上,字旁的血指印特别小,是那孩子自己按的,如今成了母亲凭吊的标记。\"朕知道你们要什么,\"萧桓的指尖抚过血痕,\"但李谟案牵连甚广,贸然用其祭灵,恐宗室生乱。\"

谢渊突然跪下,甲胄撞在金砖上的声响格外脆:\"陛下!当年岳将军守钟楼,明知镇刑司通敌,仍死战不退——他怕的不是北元,是寒了边军的心!\"他解开衣襟,露出左肋的伤疤,\"这是巷战时为护岳将军挨的,臣敢以这伤担保,边军要的不是报复,是公道!\"

李谟的同党、察奸司主事刘谨在朝房拦住周显。他袖里露出半块北元玉佩,与从李谟府里搜出的一模一样:\"周百户,凡事留一线。李缇骑虽有错,终究是...宗室面上的人。\"

周显突然冷笑,将巷战阵亡名单摔在他面前:\"刘主事认识王二狗吗?十五岁,阳和口守将的儿子,爹被你们扣粮饿死,他自己被北元兵劈成两半,怀里还抱着刻'吴'字的砖!\"他指着名单上的血痕,\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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