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8章 莫矜奸辈今朝肆,隔牖潜窥有探蛇(2 / 4)
灯笼上的“镇刑司”三个字晃悠悠远去。方才刘三儿说“血溅三丈”时,他的眼前突然闪过三年前——那时他还在大同卫当推官,岳峰冒雪给他送过一件棉袍,袍子的针脚歪歪扭扭,是老夫人亲手缝的。
“听说谢御史最近总往都察院跑?”正厅里突然提到他的名字,谢御史的心猛地一缩。李嵩的声音带着笑意,却像淬了毒的冰锥:“那老东西想翻案?也不看看这晚翠园里,坐着多少他惹不起的人。”张谦跟着笑:“给他个胆子,也不敢动咱们一根头发——除非他想尝尝镇刑司的夹棍!”
谢御史的指尖在袖中颤抖,摸到了藏在里面的火折子。他来时就想好了,若能偷到全本账册,便一把火烧了这肮脏的园子,哪怕同归于尽。可此刻听着里面的笑闹,他突然改了主意——他要活着出去,要把这些人的嘴脸,连同这账册上的血字,一起呈到御前。
暮色彻底沉了下来,园子里的灯更亮了。正厅的酒令还在继续,这次押的是“沙”字,有人喊“北境沙场埋忠骨”,立刻有人接“忠骨不如银子花”,哄笑声震得窗纸发颤。谢御史悄悄往后退,靴底踩过片枯叶,发出细微的声响,惊得廊下的夜鹭扑棱棱飞起,翅膀扫过他的帽檐,带起的风里裹着浓重的酒气。
他顺着墙根往园门挪,经过假山时,看见石缝里藏着条青蛇,蛇信子吐得飞快,正盯着正厅的方向。谢御史突然想起那句老话——蛇虫虽毒,却不如人心。这晚翠园里的豺狼们以为藏得严实,却不知暗处早有无数双眼睛盯着,有他的,有这园子里的蛇,还有那些埋在北境沙地里的忠魂。
出园门时,暮霞已经褪尽,天边升起半轮残月。谢御史回头望了眼晚翠园,那片灯火在夜色里像块溃烂的疮疤。他攥紧了袖中的账册残页,快步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,身后传来的笑谑声越来越远,却像烙印一样刻在心上——他知道,这场夜宴的账,总有一天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。
夜风卷着残香掠过街角的老槐树,树影婆娑,像无数只摇晃的手。谢御史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敲出回响,与远处打更人的梆子声交织在一起,在寂静的长夜里,显得格外清晰。
京师南城晚翠园。张敬的私宅里,红灯高悬,将假山池沼映得一片猩红。李谟的党羽们围坐在水榭中,桌上摆满了鹿肉、鲥鱼等珍馐,酒壶里的竹叶青泛着琥珀光,与大同卫城头上的血光遥遥相映。
\"诸位,\"兵部侍郎张敬举杯起身,锦袍上的玉带在灯影里晃动,\"昨日接大同密报,岳峰那厮已写血书告急,却被陛下掷还,斥为'惑乱人心'。这就叫天助我也!\"
镇刑司佥事王迁嗤笑一声,往嘴里丢了颗蜜饯:\"岳峰也是蠢,以为血书能救他?李德全公公在宫里一句话,他的血书便成了废纸。再过三日,大同必破,到时候咱们扣下的十七万石粮,就能光明正大地'充作军需',分润的银子...嘿嘿。\"
户部主事刘达摸着山羊胡,慢悠悠道:\"王佥事莫急,分赃需按功论。李缇骑在大同前线'辛苦',该多拿三成;张侍郎在兵部周旋,三成;余下的,咱们兄弟分了便是。\"他说着,从袖中掏出账册,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扣粮的数目与分赃比例。
水榭外,一个穿粗布短打的仆役正往桌上添酒,眼角却悄悄扫过账册。他是玄夜卫百户王瑾,奉谢渊之命,乔装混入张府。袖中藏着一小卷麻纸,正用炭笔速记他们的对话。
酒过三巡,众人谈兴更浓。王迁喝得面红耳赤,拍着桌子道:\"说起岳峰,真是个硬骨头。前月李缇骑想夺他兵权,他竟要拔刀拼命,若非饿得手软,怕是已闹出人命。\"
张敬冷笑:\"硬骨头又如何?现在还不是困在城里等死。我已让人改了塘报,说他'私通北元,故意困城',等城破后,便将这罪名坐实,让他死后还背着骂名。\"
\"还是侍郎高明,\"刘达谄媚地敬酒,\"不过依我看,谢渊在宣府倒是个麻烦。他前几日派人送密信给通政司,替岳峰辩解,幸好被李缇骑的人截了。\"
王迁猛地拍案:\"谢渊算什么东西!一个边将,也敢插手京中事?李德全公公说了,等大同的事了,就给他按个'通敌'的罪名,一并收拾!\"
王瑾添酒的手微微一顿,炭笔在麻纸上飞快写下\"谢渊将被构陷\"。他注意到,张敬的亲卫正守在水榭四周,腰间的刀比寻常家仆锋利得多——看来他们早有防备。
\"说起来,\"张敬忽然压低声音,\"陛下虽斥了岳峰的血书,却也让镇刑司'查究真伪'。这差事落在谁头上?\"
王迁凑近道:\"自然是咱们自己人。李德全公公已安排了,让诏狱署的陈主事去查,他是咱们的人,定会'查无实据'。\"
刘达叹了口气:\"就是可惜了周显那小子,带着血书突围,竟被咱们的人杀得只剩三个。不然,倒能让他在诏狱里'招认'岳峰通敌。\"
\"无妨,\"张敬阴恻恻道,\"周显已被关在诏狱,陈主事有的是法子让他开口。到时候,人证物证俱在,岳峰便是百口莫辩。\"
王瑾的心沉了下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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