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1章 阉语已萦宸衷里,将血空凝堞影寒(4 / 5)
\"徐爱卿,\"他抬眼,目光扫过二人,\"依你之见,这粮,何时可发?\"
徐文良与李德全交换了个眼神,徐文良道:\"待李谟的核查文书与岳峰的城防图到京,三司会审无误,再发不迟。最多...十日便有分晓。\"
\"十日?\"萧桓喃喃自语。大同卫的士卒,能撑过十日吗?他仿佛听见城楼上的哭嚎,那些声音穿透宫墙,钻进耳朵里。可另一个声音又在说:万一是圈套呢?万一他们想借守城之功,逼朕给他们加官进爵,甚至...
他猛地甩了甩头,像是要甩掉那些纷乱的念头。龙椅的扶手被他攥得发烫,三年前复位时的誓词犹在耳畔:\"绝不重蹈土木堡之覆辙\",可这\"不覆辙\",竟要以怀疑忠臣为代价吗?
\"就依李德全所奏。\"良久,萧桓的声音在殿内响起,带着一种疲惫的决绝。他提起朱笔,蘸了蘸墨,笔尖悬在军报上方,迟迟未落。烛火在笔尖投下细小的阴影,像只窥视的眼睛。
李德全与徐文良屏息凝神,看着那支笔——那是决定大同卫存亡的笔。殿外的漏刻滴答作响,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。
终于,萧桓在军报右下角批下\"暂缓\"二字。墨迹透过纸背,在案上洇出一小团黑痕,像块洗不掉的血渍。\"传旨镇刑司,\"他的声音有些沙哑,\"先查岳峰亲信往来,粮援之事,待查清再说。\"
\"陛下圣明!\"二人齐齐叩首,额头撞在金砖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起身时,徐文良悄悄将一张银票塞进李德全的袖中,动作快得像偷食的鼠。
萧桓没有看见——或者说,他看见了,却懒得去管。这些朝堂上的小动作,他早已见怪不怪。复位三年,他学会的第一件事,就是容忍这些\"必要之恶\"。
徐靖与李德全退出乾清宫时,夜色已浓得化不开。宫墙外的槐花香混着远处的更鼓声飘来,李德全抚着袖中那张沉甸甸的银票,嘴角勾起一丝冷笑。
\"李公公,\"徐文良压低声音,\"李谟那边,还需叮嘱他...拿捏好分寸。\"
\"徐大人放心,\"李德全笑得眼角堆起褶皱,\"李谟是个明白人。岳峰若识趣,还能留个全尸;若是不识趣...\"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,\"正好给谢渊提个醒。\"
二人相视而笑,笑声被夜风卷走,散在宫道的暗影里。
乾清宫内,萧桓仍对着那叠边报枯坐。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狭长,像一道悬在梁柱上的疑绳。他忽然想起谢渊去年送来的奏疏,说\"边将最怕的不是北元,是中枢的猜忌\",当时他还斥责谢渊\"危言耸听\",如今想来,那字字都带着血。
三日后,大同卫的第九封告急文书送到时,附带了一片风干的血肉——岳峰的断指,以及指血写就的\"死守\"二字。那字写得歪歪扭扭,笔画间带着颤抖,却像烧红的烙铁,烫得萧桓指尖发麻。
他展开血书,墨迹早已发黑,却仍能看出书写时的决绝。\"死守\"二字的边缘,有些许晕开的痕迹,像是泪滴打湿的——是岳峰的泪,还是那些饿毙士卒的泪?
萧桓捏着血书的手微微发颤,心底某个角落忽然塌陷。他想起永乐帝萧珏的另一句训示:\"宁可信其忠,不可信其奸\",可他却反其道而行之。
\"陛下,徐大人求见,说镇刑司已查到岳峰与谢渊的'往来密信'。\"李德全的声音在殿外响起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。
萧桓猛地将血书揉成一团,扔进烛火里。纸烬飘起,如同一缕缕未散的疑烟,在他眼前盘旋、消散。他看着那团火,忽然觉得,自己烧掉的不是血书,是某个再也找不回的东西。
\"让他进来。\"萧桓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仿佛刚才那个挣扎的人不是他。殿外的风更紧了,吹得烛火剧烈摇晃,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,忽明忽暗,像个看不清面目的鬼魅。
片尾
谢渊在宣府卫截获镇刑司密信,见信中\"岳峰通敌\"四字,知是构陷。他连夜带亲兵奔赴大同,途中得知朝廷粮援仍未发,在驿站墙壁上题诗:\"紫殿犹疑边将忠,长城空倚血痕红。莫言庙堂多远虑,谁念城头饿殍风?\"
抵卫时,正遇岳峰在城楼指挥作战,左臂伤口渗血,仍挥剑大呼。谢渊按住他欲叩拜的手,低声道:\"岳将军死守的,何止是城?\"岳峰一怔,随即泪落,血染甲胄。
卷尾语
《大吴史?岳峰传》载:\"大同围解后,峰入觐,帝问'当日疑卿,卿恨否?'峰叩首曰:'臣知陛下居安思危,何敢恨?但求后世君王信边将如信手足,则边尘自息。'帝默然良久,赐金疮药,未提封赏。\"
《谢渊文集》存:\"德佑十四年之疑,非独帝之过,亦朝局之弊也。阉寺与朝臣相结,以猜忌乱国策,边将虽有赤诚,难抵中枢暗箭。后余奏请设'巡边御史',专司边将功过核查,盖源于此。\"
《明伦汇编》评:\"君疑臣则臣死,臣疑君则国危。德佑朝大同之困,非困于北元,实困于中枢之疑。幸有谢渊、岳峰之辈,以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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