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3章 夏潦浸靴寒透骨,阴崖滴露湿兜鍪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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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地窖的阴影里突然站起个人,刀光直逼面门,带着破空的锐响。

\"是我。\"岳峰不闪不避,反手按住对方的手腕,指尖触到熟悉的冻疮疤痕——那是永乐二十二年守雁门关时冻的,年年入夏都发痒。\"王庆,你的手还没好?\"

王庆的刀哐当落地,扑过来攥住他的胳膊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甲片硌得岳峰生疼:\"你怎么才来!\"他的声音压得嘶哑,火光照亮地窖角落的七八个人,都是带伤的亲兵,有个断了胳膊的,正用布条咬着伤口。\"李谟说你通敌,把主张求援的人全关了,昨天还杀了三个想偷开箭库的弟兄,尸体就扔在...就在那边的粮囤后,麦糠都被血浸成黑的了。\"

岳峰望向那堆隆起的粮囤,麦糠里渗着暗红的渍痕,隐约能看见衣角露出。他弯腰拾起一粒麦糠,放在舌尖——是陈麦,带着霉味,混着点铁锈的腥。\"箭库呢?\"他摸到王庆腰间的总兵印,印绶磨得发亮,边缘的龙纹都快平了,\"元兴帝定的规矩,总兵印可开任何库房,就算是内库也能进。\"

\"印被李谟收了。\"王庆往他手里塞了块啃剩的麦饼,饼渣里混着沙粒,硌得牙床生疼,\"他说'镇刑司掌监军印,总兵印暂由缇骑保管',还在城上挂了你的画像,用红漆打了叉,说'擒岳峰者赏银千两,官升三级'。\"他突然压低声音,往岳峰手里塞了卷账册,纸页边缘卷得发脆,\"这是他调走箭簇的底册,有李嵩的朱批,你一定要带出去——弟兄们的血不能白流。\"

地窖外突然传来缇骑的脚步声,甲叶相撞声从砖缝里渗进来,越来越近。王庆一把将岳峰推进粮囤后的暗格,那里的墙壁是空的,刚容下一人——原是元兴年藏密信的地方,内壁贴着防潮的桑皮纸。\"是李谟的人查夜。\"王庆压低声音,往他手里塞了把短刀,\"这是你当年送我的,说'刀比人可靠'。\"

话音被地窖门的吱呀声切断,接着是缇骑的喝问:\"王总兵在跟谁说话?\"岳峰透过暗格的缝隙,看见李谟穿着绯红官袍,腰间挂着监军印,靴底碾过地上的麦饼渣,目光像鹰隼般扫过粮囤,连墙角的蛛网都没放过。

暗格里的空气越来越闷,岳峰攥着那卷账册,纸页边缘割得掌心发疼,渗出血珠,滴在账册上,与墨迹混在一处。外面传来李谟的声音,带着刻意放缓的语调:\"王总兵可知,岳峰已在宣府卫被玄夜卫拿了?据说搜出了北元的狼头符,人证物证俱在。\"

王庆的声音很稳,像钉在地上的桩:\"监军说笑,岳将军不是那种人。当年他在雁门关,为了护着大同卫的粮队,身中三箭都没退。\"

\"哦?\"李谟轻笑,声音像蛇吐信,\"那他为何不敢光明正大来援,偏要走这见不得人的秘道?\"金属碰撞声响起,该是缇骑在翻找粮囤,麦糠簌簌落下,\"元兴帝设这秘道,是为军情紧急,不是让边将藏污纳垢的。王总兵,你说岳峰会不会就在这地窖里?\"

岳峰指尖抚过暗格壁上的刻痕,历代总兵的字迹在昏暗中层层叠叠。永乐年的刻痕已被潮气蚀得模糊,宣德年的笔画里嵌着沙粒,而最新那道\"德佑十四年春,箭尽\",笔锋深得几乎要透穿三尺青石,边缘的石屑簌簌往下掉——定是王庆用刀尖刻的,每一笔都像在剜心。他拇指按在\"尽\"字的最后一捺上,那道裂痕恰好合着指腹的老茧,忽然想起十年前雁门关的雪,王庆替他挡的那一箭,箭头穿透护心镜时,\"忠\"字的最后一笔也是这样崩开的,血珠在冷铁上凝成暗红的痂,后来磨了三年,才在甲胄上留下个浅坑,风一吹就隐隐作痛。

\"找到了!\"缇骑的吼声像砸在石壁上的闷雷,暗格的木门被猛地扯开,带起的尘土迷了岳峰的眼。李谟的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,官帽上的孔雀翎沾着半片蛛网,尾端扫过岳峰眉骨时,一股龙涎香混着霉味的腻气涌过来。\"岳将军倒是会选地方。\"李谟的指尖在他怀里的账册上点了点,指甲修剪得圆润,指节泛着青白,\"这暗格原是元兴帝藏军情密报的,如今倒成了叛将藏赃证的窝——三法司的大堂铺着金砖,先帝陵前长着松柏,你想把这账册埋在哪处?\"

岳峰没应声,眼角的余光扫过李谟身后的王庆。王庆的手正往腰间摸,那把刀的柄缠着半截旧绑腿,是去年冬天冻死的小兵留下的,布条磨得发亮,露出底下暗红的血渍。他看见王庆喉结滚了滚,唇动了动,该是在说\"动手\"。

\"别费劲了。\"李谟突然抬脚踹向暗格,靴底正撞在岳峰心口。岳峰后背重重磕在石壁上,肋骨像要断了似的,怀里的账册\"啪\"地掉在地上,纸页散开如蝶,最上头那页\"镇刑司军器调拨\"的朱批\"准调\"二字,红得像刚凝的血——那是李嵩的笔迹,岳峰在兵部见过百回,捺笔收得又急又狠,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。\"你的十三亲兵,\"李谟的靴尖碾过散开的账页,把\"十万箭簇\"四个字踩进泥里,\"水脉口拿了八个,剩下五个往朔州方向跑,我已让人把上游的闸开了,桑干河那地方,石头比鱼多,怕是连块带血的布都捞不上来。\"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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