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21章 谁识君王宴罢后,案头犹压岳侯功。(2 / 4)

加入书签

>

萧桓的手指在御座扶手上摩挲,那里刻着元兴帝亲题的\"守正\"二字,笔画凹槽里积着经年的香灰。他想起前日李德全呈上的密报,宣纸上\"岳峰与玄夜卫旧部沈毅三日一密会\"的墨迹还带着未干的潮意,又想起谢渊雪夜跪宫门时,额头的血在金砖上洇开的形状,像朵被踩烂的红梅。喉结轻轻滚了滚,他端起酒杯遮住半张脸:\"先不说这个,喝酒。\"

歌舞伎的《霓裳羽衣舞》正跳至高潮,领舞的舞伎甩出水袖,绛红色的绫罗扫过李嵩的案角,带起一阵香风。李嵩的亲信、礼部侍郎王显突然出列,朝服的前襟沾着酒渍,像是匆忙起身时碰翻了杯盏。他捧着朝笏的手微微发颤,象牙笏板上的汗渍洇出浅痕:\"陛下,臣有一事不明。\"他偷瞥了眼李嵩,声音细得像蚊蚋,\"宣府卫乃北疆重镇,岳总兵镇守十载,为何近来边报频传,一会说'斩使拒降',一会说'缺粮断饷'?莫非......\"

\"莫非什么?\"谢渊猛地起身,腰间的玉带撞在案角,\"当啷\"一声震得酒壶摇晃,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壶嘴淌下来,在案上积成小小的水洼。他往前半步,朝服的下摆扫过王显的靴尖:\"王侍郎是说岳峰故意制造事端?\"他指着殿外的风雪,声音陡然拔高,惊得檐角的琉璃灯轻轻摇晃,\"你可知大同卫的弟兄冻毙在城楼上时,手里还攥着没织完的毛袜?那些毛袜是百姓连夜赶织的,棉线里还缠着芦花!岳峰斩使拒降,是为了告诉北元,我大吴还有骨气,不是任人啃噬的肥肉!\"

王显被他吼得后退半步,朝笏差点脱手。李嵩忙打圆场,抬手示意舞伎退下,殿内的丝竹声戛然而止:\"谢尚书息怒,王侍郎也是忧心边事。\"他话锋一转,端起酒杯对着萧桓遥遥一敬,酒液里的梅花瓣早已沉底,\"说起来,岳峰在宣府卫待了十年,也该换个地方歇歇了。老臣看辽东都司赵能忠勇可嘉,去年在抚顺卫击退过兀良哈,不如调他去宣府卫,让岳峰回来......\"

\"不可!\"谢渊的声音撞在梁柱上,回音嗡嗡作响。他的脸涨得通红,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,袖口的青布已被药膏浸透,显出底下暗红的血痕:\"岳峰熟悉宣府卫的地形,哪里有暗哨,哪里能藏兵,他闭着眼都能说出来!赵能虽勇,却是辽东的将,宣府卫的风沙能迷得他找不着北!这时候换帅,如同自毁长城——陛下,大同卫的教训还不够吗?\"

萧桓突然放下酒杯,酒液溅在龙袍前襟,像朵暗红的梅,在十二章纹的星辰间格外刺眼。他捏着杯耳的手指泛白,指节因用力而突出:\"李德全,\"他的声音不高,却像块冰投进滚油,让殿内瞬间安静,连檐外的风雪声都清晰可闻,\"宣府卫的军粮,还能撑多久?\"

李德全忙躬身,腰间的玉带扣\"咔\"地撞上袍角的玉坠。他垂着眼帘,睫毛上仿佛凝着霜:\"回陛下,镇刑司刚报,说上月运去的粮草,在居庸关被雪耽搁了。\"膝盖弯到一半时,眼角飞快地瞟了眼李嵩,见对方微微颔首,才继续说道,\"驼队陷在雪窝里,冻毙了三匹骆驼,估计......还能撑半月。\"最后三个字说得极轻,像怕惊扰了什么。

谢渊猛地拍案,案上的银盘被震得跳起,炙羊肉上的孜然粒撒了满地。他从袖中掏出张纸条,纸边卷着毛边,显然被反复摩挲过:\"一派胡言!\"纸条上的水纹印在烛火下若隐若现,是玄夜卫特有的暗记,\"臣昨日收到玄夜卫线人密报,说粮草早过了居庸关,是镇刑司的缇骑故意卸在古北驿的草料场!\"他将纸条往前一递,指尖因愤怒而颤抖,\"这上面写着卸粮的时辰,还有缇骑头领刘显的签字画押——圣上若不信,可传古北驿的驿丞对质!\"

李嵩的脸色沉了沉,袍袖下的手紧紧攥住,指节捏得发白。他往前两步,朝萧桓深深一揖,袍角扫过地上的金橘脯:\"谢尚书又在说玄夜卫?\"语气里的讥诮像冰碴子,\"镇刑司早已查过,那些所谓'线人',多是岳峰当年带出来的旧部,沈毅便是其中之一。他们的话,如何能信?\"他凑近萧桓,声音压得极低,像怕被风雪听去:\"陛下,宣府卫的事,怕是得派个信得过的人去查——老臣举荐诏狱署的陈岳,此人是神武年间的旧人,最是谨慎。\"

宴席散时,雪下得更紧了。谢渊刚走出文华殿,就被李嵩堵在回廊下。檐角的冰棱滴着水,落在两人的朝服上,瞬间冻成细小的冰珠。李嵩解开貂皮袄的系带,露出里面绣着仙鹤的锦袍,从贴身处摸出个油纸包,层层打开,里面是几片残破的麻纸,上面的蒙古文歪歪扭扭,墨迹发乌。

\"谢大人,\"李嵩的哈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,拂过两人之间的积雪,\"别再护着岳峰了。\"他用指尖点了点麻纸,\"这是镇刑司在大同卫废墟里找到的,据说是岳峰与夜狼将军的通信残片,虽不全,却能看出'粮草''互市'字样。\"油纸包被他捏得发皱,\"这东西若呈上去,别说岳峰,连你都得受牵连——毕竟,你三番五次为他担保。\"

谢渊盯着那纸包,像盯着团烧得正旺的火。他想起周铁山的血书,想起王忠临死前

↑返回顶部↑

书页/目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