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4章 莫道边尘埋忠勇,史书犹记扣舷声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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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嵩抓起把米,任由米粒从指缝漏下,落在铺着锦缎的桌面上:"烧不得。账册里有'襄王团练用粮'的记录,烧了反而坐实咱们心虚。"他突然冷笑,从袖中抽出份文书,"让赵谦在诏狱里画供,就说'岳峰妒忌大同卫防务,遣人煽乱'——岳峰刚在宣府立了功,陛下此刻最疑他拥兵自重。"

诏狱的寒夜里,墙根的冰碴结了半尺厚,赵谦盯着眼前的纸笔,指节上的冻疮裂了又结,血珠渗进粗糙的麻纸,洇出点点暗红。王显的亲随斜倚在门框上,烛影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,遮住了赵谦面前的案几。那人手里转着枚玄铁令牌,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:"赵千户,这诏狱的冻疮药,可比山东老家的金疮药金贵多了——想清楚了,攀咬岳峰,就说他早与大同卫乱兵暗通款曲,借哗变逼陛下增兵,你妻儿还能在兖州府守着三亩薄田安度余生;若咬着李大人半个字..."

他突然俯身,靴底碾过地上的草屑,发出细碎的声响:"去年朔州劫粮案,你那十五岁的儿子不是想考武举吗?镇刑司的文书库里,可还存着他'私通北元细作'的卷宗,只消李大人朱笔一圈,全家都得去漠北喝风。"

赵谦猛地抬头,眼底的血丝像蛛网般蔓延,下颌上的胡茬挂着冰粒:"岳将军是忠臣...阳曲卫陷时,他率宣府兵三日奔袭二百里,救回伤卒三百余...我不能..."

"忠臣?"亲随嗤笑一声,将一卷供词摔在他脸上,麻纸边缘割得赵谦颧骨生疼。那是周铁牛的供词副本,最末一行是士兵死前咬破手指写的"粮被赵千户运去李府",血字早已发黑,却仍透着腥气。"你弹压哗变时,在校场斩的十个弟兄,哪个不是跟着你守了五年大同卫的?周铁牛他爹还是你同乡,被你一刀枭首时,眼珠都瞪着粮库的方向——他们哪个不是忠臣?现在跟咱家讲忠义,晚了!"

赵谦的肩膀猛地垮下来,泪水混着鼻涕砸在纸上,墨迹晕开成一片黑污。他想起今早从诏狱小窗瞥见的景象,亲随说妻儿已被"接"到镇刑司别院,其实是软禁。指节叩着案几,发出空洞的声响,良久,他颤抖着抓起笔,狼毫浸墨时,墨迹在纸上拖出长长的尾巴,像条求饶的蛇。"岳峰煽乱..."四字刚落,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,映得他脸上的泪痕亮如刀痕。

谢渊在风宪司见到沈炼时,对方刚从诏狱出来,貂裘下摆还沾着诏狱特有的霉味,那是刑具生锈与囚犯汗臭混合的气息。"赵谦翻供了,咬上岳峰了。"沈炼解下腰间的令牌,象牙牌上的"玄夜卫"三字被体温焐得发烫,"李嵩这步棋毒啊,让镇刑司先奏'大同卫哗变系岳峰暗中主使',再让赵谦当堂对质,既解了大同卫的围,又能借'边将结党'削岳峰的权,一箭双雕。"

谢渊突然将《军粮律》拍在案上,泛黄的纸页簌簌作响,指尖点着"凡诬陷边将者,斩立决"的条目,墨字被永熙帝朱笔圈过三次:"他漏算了一条——周铁牛的亲弟弟周铁蛋在玄夜卫当值,去年跟着我查朔州粮案时,截获过赵谦给李府送粮的亲笔条子,上面还有李嵩管家的签收印。"

他起身时带倒了案边的铜炉,炭火溅出几粒火星,落在沈炼的靴面上。"赵谦倒卖军粮时,总让周铁蛋记账,那小子心细,每笔都抄了副本,藏在宣府卫的砖缝里。"谢渊的声音压得极低,却带着金属般的冷硬,"李嵩以为斩了周铁牛就能灭口,却不知这弟兄俩早留了后手。"

窗外的雪停了,晨光透过窗棂照在沈炼带来的条子副本上,"今付李府粮三十石,赵谦"的字迹歪歪扭扭,墨色深浅不一,显是当时心慌手抖,却像把钝刀,能慢慢割开所有粉饰的谎言。沈炼望着条子,突然攥紧了腰间的令牌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:"去宣府找岳峰——咱们得让赵谦知道,有些债,躲不过;有些账,赖不掉。"

风卷着残雪掠过风宪司的匾额,"正大光明"四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,像在无声地注视着这场即将撕开黑幕的较量。

德佑十三年腊月初十,三法司重审大同卫哗变案。岳峰从宣府赶来,甲胄上还带着黑风口的霜痕。当周铁牛的弟弟捧着血书供词跪在殿中,当玄夜卫呈上赵谦与李府的粮账,当风宪司宣读"李嵩管家在山东变卖军粮"的证词,赵谦突然瘫在地上,哭喊着将所有罪责推给李嵩:"是他逼我的!是他让我克扣粮饷,说'边兵贱命,饿死几个不算什么'!"

萧桓坐在御座上,望着阶下互相攀咬的人,突然想起阳曲卫城砖上的箭痕。那些守边的士兵,啃着发霉的饼子守城时,可曾想过自己会死于同袍的算计?他抓起朱笔,墨汁在"斩"字上洇开,像一滴凝固的血:"赵谦、张秉斩立决,王显革职下狱,李嵩...暂停首辅职权,听候勘问。"

大同卫哗变平息后,萧桓下旨重订《边军粮饷律》,规定"风宪司每月巡查粮库,玄夜卫监运,镇刑司不得干预"。谢渊在巡查大同卫时,见士兵们正分新米,周铁牛的弟弟捧着碗白粥,跪在兄长的坟前,泪水滴在雪地里,融成小小的水洼。

岳峰站在雁门关的城楼上,望着漠北的方向。沈炼走来,递给他份奏报:"陛下准了增兵两万,这次监军是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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