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6章 岂容青简蒙尘滓,丹心终古照崔嵬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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岳峰的名字说:"这孩子十二岁随父守偏关,一箭射穿北元百夫长的咽喉,那时他的弓比人还高。"可眼前的匿名信像根刺,扎在"君臣相疑"的旧伤上——德佑元年萧栎在大同监军时,也曾被人诬通敌,虽然后来查清是构陷,可那段日子京中流言差点掀翻皇城。

"就算字是假的,"萧桓突然提高声音,案上的茶杯晃了晃,"三月初三将近,宁武关此刻危在旦夕,你却在保定滞留三日,说是'染疾',莫非真在等什么?"

岳峰叩首的力度让额头撞出闷响:"陛下明鉴!保定驿站的驿丞可证,臣确因风寒高热昏迷两日,玄夜卫沈峰也验过臣的脉案。至于滞留三日,是因在驿站截获镇刑司缇骑,从他们身上搜出这个。"他从怀中掏出一卷布,展开时露出半枚兵符,"这是宁武关的副符,本该由周毅保管,却出现在缇骑身上——他们是要替谁接管关城?"

李嵩脸色微变,上前一步按住布卷:"陛下,此必是岳峰伪造!镇刑司缇骑怎会私藏兵符?"他转向岳峰,目光像淬了冰,"你莫不是想转移话题?匿名信虽有瑕疵,可你弟岳峦在诏狱,你旧部周毅杀马充粮却不发一兵救援,桩桩件件,难道都是巧合?"

"巧合?"谢渊从群臣中站出来,袍角扫过岳峰身边的地砖,"李大人忘了?岳峦入狱前,王显强买他家苏州织坊被拒;周毅缺粮,是因户部扣了三成军饷入内库。至于这匿名信,"他从袖中掏出另一张纸,"风宪司查得,写北元文的人是镇刑司文书刘二,他去年随李德全去过北元营地,学了半吊子北元文,账簿上记着'学字月钱三两'。"

刘二的名字刚出口,站在殿角的一个小吏突然腿软倒地,撞翻了旁边的香炉,火星溅在岳峰的衣袍上。

萧桓盯着那团火星,突然想起永熙帝教他辨认兵符的日子。那时他才八岁,父亲握着他的手抚过神武帝亲铸的兵符,说"这符一分为二,君执上,将执下,合则军心定,离则天下危"。此刻岳峰呈上的副符边缘有处缺口,与他案头的主符缺口严丝合缝——那是宣德三年岳峰父亲守偏关时,被北元箭矢崩掉的一块。

"岳峰,"萧桓的声音缓了些,"你说你无罪,可有凭证?"

岳峰的动作顿了顿,像是在从记忆深处打捞什么。他解开贴身处的锦囊,取出一卷泛黄的麻纸,纸角已磨成絮状,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,是用朱砂混着血写就的,笔画里还嵌着细碎的皮肉渣。"陛下,这是岳氏家族的誓书,自神武帝年间传下来。"他的声音突然发颤,像是捧着千斤重的山,"第一代先祖岳成随神武皇帝定天下,战死鄱阳湖,誓书由其子续写;祖父岳谦战死于开平,血书'宁死不叛'四字;父亲岳忠殉节于偏关,最后一笔拖得极长,是箭穿胸膛时仍未停笔......"

殿内突然静得能听见炭火爆裂的声响。岳峰展开誓书,朱砂与血的痕迹在晨光中泛着暗红的光,最末一行是他自己的笔迹,写于永熙二十二年,那时他刚在阳和卫击退北元大军,左臂中箭,便用右手蘸着伤口的血写下:"岳峰此生,生为大吴兵,死为大吴鬼,若负国,当遭天雷击顶,断子绝孙。"

"陛下请看,"岳峰指着誓书末尾的朱印,"这是神武帝亲赐的'忠勇'印,代代传于岳氏掌家人。臣离关时,将主印交与周毅,此为副印拓本,可与内库存档比对。"他突然叩首至地,额头与金砖相撞的声响惊飞了殿外檐下的鸽子,"若臣有半分通敌之心,先祖血誓必显灵验,此刻就让天雷劈碎臣的头颅!"

李嵩的指尖掐进掌心,他没想到岳峰竟藏着这等信物。神武帝定天下后,赐"忠勇印"于七位开国功臣,唯岳家世代守边,印信从未离过北境。他急中生智,笑道:"誓书虽真,人心难测。当年吴哀帝时,曹国公持'奉天靖难'印反,不也打着忠君的旗号?"

"李大人此言差矣!"谢渊立刻反驳,他从案头取过《大吴会典》,翻至"军印篇","神武帝规定,'忠勇印'副印需与兵部勘合同用,岳峰离京前,已将勘合交予通政司,至今未领回——他若要献关,拿什么号令士卒?"他转向萧桓,声音陡然拔高,"陛下,镇刑司伪造北元文、私藏兵符、扣压边军密信,桩桩都是死罪!若再纵容,恐边将寒心,天下离心!"

萧桓望着誓书上岳忠那拖长的一笔,突然想起十岁那年,他随永熙帝去偏关凭吊,岳忠的墓碑上刻着"一箭穿胸,犹射三敌"。守墓的老兵说,岳将军死时怀里还揣着给儿子岳峰的信,只写了五个字:"好好守关"。

"李德全,"萧桓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,"镇刑司文书刘二,现在何处?"

李德全的脸瞬间失了血色,扑通跪倒:"回...回陛下,刘二昨日'失足'落井死了。"

是吗?"沈峰突然出列,手中捧着一卷供词,"可他死前,已向玄夜卫招供,说匿名信是李大人让他写的,北元文是照着镇刑司译字房的残卷抄的,还说...还说李大人许他事成后迁为镇刑司经历。"

李嵩猛地抬头,见沈峰眼中闪过一丝冷光——那是去年冬他拒绝给玄夜卫拨冬衣时,沈峰看他的眼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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