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1章 唯有丹心昭日月,清霜犹照鬓边斑(2 / 4)
玄夜卫验过,确是你亲笔。信中写‘朔州已虚报冬防功绩,代州若如实呈报,恐显我等无能’,还约定‘若事发,共指粮吏营私’,这‘张霖’二字的落款,你总认得吧?”
张霖的目光刚触到信上字迹,脸色“唰”地褪尽血色,膝头一软重重磕在砖上,发出闷响。他抬手想去抓谢渊的袍角,却被缇骑厉声喝止,只得伏在地上痛哭流涕,泪水混着鼻涕在青砖上洇开一小片湿痕:“臣罪该万死!去年冬防银本是三万两,太原知府刘成说他辖内遭了蝗灾,硬借去一万五千两填赈灾窟窿,臣不敢催讨,又怕冬防查账露馅,才……才逼着粮吏用陈粮充新粮,虚报了三千石增产啊!”
萧桓坐在主位,指尖无意识地叩着案几,案上的《大吴律》翻在“贪腐篇”,书页被烛火烤得微微发卷。他望着张霖颤抖的背影,又瞥向账册里“每石新粮折银五钱”的记录,指尖忽然停在“民户缴粮单”上——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指印深浅不一,显是百姓饿着肚子缴的粮。“《大吴律?贪腐篇》载明:‘虚报政绩、克扣民粮者,杖一百,流放三千里。’”他声音平静得近乎冷冽,目光扫过张霖,“你不仅虚报,更用发霉的陈粮欺瞒,置百姓温饱于不顾,当加一等,流放五千里,永不得回京。”
说罢,他转向谢渊,烛影在他眼角的细纹里晃动:“玄夜卫即刻传讯太原知府刘成,查他借银的真实用途,顺带查查这‘粮吏营私’的说辞,代州粮吏若有同谋,一并锁拿。”窗外夜风卷着沙尘拍打窗棂,烛火猛地摇曳,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忽明忽暗,像极了这班师路上难辨的忠奸。
烛火燃尽半支,萧桓仍在案前翻检账册。最底下的《代州民户诉冤录》边角已被磨卷,上面记着“城西民王二诉‘粮吏强征口粮’”“城南匠户赵五诉‘修城工钱被克扣’”等十七条冤情,墨迹里还混着淡淡的泪痕。他指尖划过“赵五”的名字,忽然想起白日里粮仓外那些捧着空碗的百姓,心像是被钝器撞了一下,闷痛难忍。
这些官员,前几日还在道旁捧着万民伞高呼“陛下圣明”,转身就用百姓的血汗填补贪腐窟窿。他想起大同卫那些冻裂双手仍紧握刀枪的士兵,想起北狩时漠北寒夜里啃干饼的边军,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——这沿途的欢呼再热烈,若护不住百姓的口粮、士兵的冬衣,又有什么意义?谢渊端着热茶进来时,正见他望着诉冤录出神,烛光照在他鬓角的白发上,竟添了几分疲惫。
“陛下,玄夜卫刚查得,代州粮仓的陈粮是前两年的积粮,早该折价处理,张霖却按新粮价入账,单这一项就多报了两千两。”谢渊将热茶放在案边,低声道,“粮吏招了,说张霖每月给他二两银子封口,还说‘这是官场常例,陛下不会细查’。”
萧桓端起茶杯,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,却暖不了心底的寒凉。“常例?”他冷笑一声,将诉冤录拍在案上,“《大吴会典》写得明明白白,‘地方官需每月公示粮价、工钱,接受军民监督’,他们倒把‘常例’当成了贪腐的遮羞布。”夜风穿过窗缝,带着远处士兵的咳嗽声,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,忽然道:“明日到忻州,不必让地方官提前备迎,朕要悄悄去看看,他们的‘常例’,究竟藏着多少猫腻。”
大军行至忻州境内时,日头已过晌午。与朔州、代州的热闹不同,忻州官道旁未设香案,也无百姓扎堆等候,只在道旁老槐树下站着个青袍官员,身后跟着两个捧着账册的小吏,风吹起他袍角,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里衣。
“臣忻州知州赵文远,恭迎陛下。”那官员躬身行礼,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,鬓角的白发沾着尘土,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风霜,倒像是刚从田间巡查回来。萧桓翻身下马,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账册上——封面是磨得发亮的蓝布,边角用细麻线缝补过,显是常年翻阅。“陛下,忻州贫瘠,不敢劳民伤财铺张迎驾。”赵文远将账册双手奉上,“这是《忻州冬防用度册》和《秋粮实收册》,每笔开销都有乡绅、里正联名画押,冬防银用了两千两修城,秋粮实收三千石,臣可领陛下去粮仓、城墙查验。”
谢渊接过账册翻开,纸页沙沙作响,上面的字迹虽不工整却一笔一划极认真,“修城工匠工钱”栏下,每个名字旁都按着鲜红的指印,旁边还注着“十月初三发放,匠人赵大等五人亲领”的小字。他指尖拂过指印,抬头看向赵文远:“赵知州袖口磨破了,怎不换件新袍?”赵文远坦然一笑,抬手理了理袖口:“去年冬防修城,州衙经费都用在了工匠工钱上,臣这官袍还能穿,就不必浪费了。”
萧桓忽然开口,目光里带着审视:“朔州、代州都在虚报,你为何独独如实呈报?就不怕落个‘政绩平平’的名声?”赵文远躬身更深,声音里添了几分郑重:“臣父曾是大同卫的老兵,永乐年间守过居庸关,临终前说‘当官的手里过的是百姓的血汗,欺瞒一时,百姓的眼睛却盯一世’。陛下亲征是为护边民周全,臣若为虚名虚报,对不起那些守城冻毙的弟兄,更对不起忻州嗷嗷待哺的百姓。”
话音刚落,道旁忽然传来抽泣声。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工匠从树后走出,浑浊的眼睛望着赵文远,声音颤抖:“陛下!赵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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