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5章 莫听虚声夸锐旅,且看寒卒手中拳(2 / 3)
前一步,刻意避开谢渊的目光,声音却透着虚张的强硬,“依臣看,这王老实目无军纪,编造惨状惑乱军心,该治他‘妖言惑众’之罪,杀一儆百!”
这话刚落,他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朝珠——前年他去宣府监军,亲眼见守卒穿的甲胄能透光,吃的粮米掺着沙土,可他回京后,在奏报里写的是“军容整肃、士气高昂”,还借着“督饷”的名义扣了五千石粮米送回自家粮仓。此刻谢渊揪着边军积弊不放,他哪敢让深究?
谢渊抬眼看向张辅,目光平静却像两把锐利的刀,仿佛能穿透他的激昂直抵心虚处。“都督说《操练册》报‘弓马娴熟’,”他从袖中取出一卷蓝布封皮的册子,“可都察院巡查御史去年十一月亲赴大同校场核验,有《校场实录》为证:新募卒三百人,拉弓过五石者不足十人,拉弓不过三石者占七成;射箭五十步靶,全中的无一人,偏靶者十之七八,脱靶者二十余人。”
他将册子递向内侍,声音清亮如钟:“验甲胄库时,三百副甲胄里,锈蚀穿洞的有一百二十副,护心镜脱落的三十副,能真正挡箭矢的不足百副,这些都有校场官李诚、卫指挥佥事赵毅的签字画押,陛下可验。”
谢渊又取出一卷公文,纸页边缘盖着广西按察使司的鲜红印信:“不止北疆,南疆边军更苦。钦州卫指挥使上个月奏报‘战船十艘,能出海作战的仅三艘,其余皆漏水,船板朽烂’;镇南关守卒联名上书‘三个月未发粮,每日靠挖野菜、捕鱼充饥,有七个弟兄饿晕在哨卡上’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殿中群臣,“这些不是‘畏战托词’,是边军用命写的实情,是他们求活的呼喊!”
殿中瞬间安静下来,连檀香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。几位从边军出身的老将垂下眼睑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甲片——他们都清楚,谢渊说的是实话,只是没人敢像他这样当众揭开这层血淋淋的遮羞布。
“老臣愿证谢御史所言非虚!”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武将列后响起,大同副总兵周毅拄着拐杖缓缓出列。他年过六旬,左腿空荡荡的裤管随风轻晃——那是永熙年间守宣府时被流矢射断的。“陛下,老臣在边军三十年,亲眼见边军一年比一年难:永乐年间,边军‘一人一甲,一骑一弓’;到永熙末年,已是‘三人共一甲,五人分一弓’;如今德佑朝,新募卒连三个月成训都凑不齐,去年云州新卒李二牛,第一次上战场吓得握刀的手都在抖,被北元骑兵一刀挑了,死时才十七岁……”
周毅的声音哽咽,浑浊的老眼里滚下泪来:“王老实是老臣的旧部,性子最是憨直,从不说谎。他守的云州寨,去年真靠百姓捐的农具守城,死的十七个弟兄里,有三个是老臣带过的兵,他们的爹娘还在等儿子回家……”这话如重锤,敲在每个人心上,檀香在凝滞的空气中都带着苦涩。
张辅的脸在晨光中青白交加,像被寒霜打过的茄子,他攥紧拳头,指节捏得发白,却掩不住声音里的虚浮:“周副总兵久居边镇,日日见的都是愁苦事,难免被眼前的艰难遮了眼!”他强撑着挺直腰杆,目光扫过武将列,试图寻求附和,却见几位从边军出身的老将都低头捋须,无人回应。“边军虽有小弊,比如甲胄旧些、弓箭少些,但主力尚在!二十万边军,难道还挡不住几万散兵游勇的敌寇?”
他转向御座,声音陡然拔高,像是在给自己壮胆:“派勋贵监军,正能帮他们整肃军纪!侯爷、伯爷们带去的不仅是威望,还有朝廷的心意,让边军知道朝廷没忘他们,自然会补足装备、奋勇杀敌!”话虽如此,他的指尖却不自觉地捻着袍角——他心里清楚,所谓“补足装备”不过是空头支票,军器局的甲胄早已被勋贵们借“私用”的名义挪用大半,哪还有余货给边军?
“勋贵监军?”谢渊的声音陡然转冷,像秋日的寒冰砸在金砖上,目光如炬扫过王通,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,“成山侯怕是忘了去年宣府监军的成国公吧?”他从袖中取出一卷《宣府监军密录》,纸页上盖着都察院的朱印,“成国公去宣府三个月,正事一件没办,倒在总兵府里摆了二十八天宴席,每日请歌姬唱曲、猜拳行令,把边军的冬衣银都挪去买了三个江南小妾,其中一个还是从边军百户手里强抢的民女!”
谢渊展开账册,指尖点在密密麻麻的数字上:“这是都察院核查的《勋贵监军损耗册》:近三年,派去边镇的勋贵共十二人,十人回朝奏报‘军容鼎盛、士气高昂’,却没一人提‘边军缺粮’‘甲胄锈蚀’;核查军饷账目,他们私扣的粮米合计三万石,冬衣布料两千匹,这些够边军支用一月,够百姓熬过一冬!”他抬眼看向王通,声音掷地有声,“这等‘监军’,哪是督战?分明是趴在边军身上吸血的蛀虫!”
这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勋贵脸上,成山侯王通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,耳根子红得发紫,他张了张嘴想辩解,却被“强抢民女”“私扣冬衣”的细节堵得哑口无言,只能死死攥着朝珠,指节因用力发白,连呼吸都变得粗重。武将列中的其他勋贵也纷纷低头,不敢与谢渊对视——谁的监军履历里没藏着几分见不得人的私弊?
萧桓的目光在周毅空荡荡的裤管、谢渊摊开的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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