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7章 安澜期永日,垂范赖君明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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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渊赤足站在没膝的河水中,与匠人一起筛淘金粉。突然有年轻匠人惨叫倒地,双眼迅速灰白——矿粉里被掺入了砒霜。谢渊抱住他逐渐冰冷的身体,摸到他怀中还揣着给老娘买的红头绳。密探服毒前塞来的纸条上,河道总督的私印盖在\"太湖石采购单\"上,金额正好是治河石料的缺额。

他连夜熬制金粉,按《水经注》所述加入黄河水,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。忽然望见案头的匠人名单,笔尖一颤,将自己的血滴入金粉——当血珠融入沙粒的瞬间,金粉竟发出微光。题字当日,镇刑司大太监王真闯入时,他正在写\"河\"字的三点水,笔尖滴落的金粉在晨露中凝而不散,像极了匠人眼中未干的泪。

\"河伯在上,此金粉以民血和之,以民心凝之,若褪,则谢某当与碑同毁!\"他的声音惊飞了栖息在碑顶的水鸟,百姓们突然齐跪,将带来的五谷撒在碑基,金粉与谷粒混在一起,在阳光下铺出一条金色的河。

在漏雨的窑洞里,谢渊看见张石柱的妻子用破布裹着夭折的婴儿,窑洞墙上用炭笔写着\"石柱哥,碑上有你的名吗\"。女人的手在名单上划过,指甲缝里还留着去年堵决口时的泥沙:\"他最后说,把名字刻在碑上,儿子长大了能指着说,这是你爹修的河...\"

谢渊喉结滚动,用袖口擦干她脸上的泪,在名单上补写\"张石柱,二十五岁,卒于德佑十五年四月初八,堵决口时背石三百二十斤\"。墨汁滴在\"三百二十斤\"旁,像落下的星星。当河道官员再次阻挠时,他举起染着匠人血手印的工籍档案:\"这些指痕,每个都能掀翻你们的乌纱帽。\"

铁犀雕刻到第七日,匠人忽然来报,铁犀眼中被塞了诅咒符纸。谢渊取下符纸时,发现背面写着河道总督的生辰八字——他们妄图用厌胜之术动摇民心。他当众将符纸投入火盆,火光中,铁犀的影子投在河面上,竟与远处巡视的玄夜卫身影重叠。

\"当年大禹铸鼎,鼎上刻的是九州百姓的苦难;今日雕犀,犀角指的是贪腐之徒的项上人头。\"他抚摸着铁犀粗糙的纹路,这是匠人故意保留的锤凿痕迹,\"百姓送来的五谷,不是祭铁犀,是祭自己的血汗。\"当第一捧五谷撒在铁犀脚下时,河风突然转向,将谷粒吹向新堤,像给堤防镶上了金边。

立碑当日,八百匠人抬着石碑缓缓前行,碑阴的名字在阳光下连成星河。谢渊忽然看见,每个名字旁都多了些细小划痕——是匠人们偷偷刻上的工具图案,镐头、铁锹、测绘尺,星星点点,像散落在河防史上的星光。

镇刑司缇骑冲来时,谢渊正将最后一块刻着\"河清海晏\"的金粉碑额安上。他转身张开双臂,背后是自发护碑的百姓,其中有抱着孩子的妇人、拄着拐杖的老人,还有当年一起堵决口的幸存者。\"你们看清楚,碑座下埋着三十四个匠人送的铁锹,碑阴刻着他们的名字,碑额的金粉里有他们的血!\"他的声音未落,百姓已手挽手筑起人墙,缇骑的马在人墙前惊嘶,不敢踏前半步。

碑成后,御史台的弹劾奏章称他\"混淆贵贱,碑刻草民\"。谢渊却在碑前摆下三十四个饭碗,每个碗里盛着百姓送来的新麦粥:\"李铁牛的娘说,她儿子的名字刻在碑上,比中了举人还光彩。张阿毛的弟弟摸着碑上的铁锹纹,说这是他哥留给他的传家宝。\"

他摸着碑上被百姓偷偷描红的名字,忽然发现\"李铁牛\"的镐头纹旁多了行小字:\"儿啊,娘每天都来擦你的名字。\"雨水冲刷着碑额的金粉,却冲不淡碑阴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——那是匠人用生命刻下的印记。

片尾

立碑月余,黄河初雪降临。谢渊裹着旧棉袍巡视河堤,见碑前聚着数位老人,正用棉絮蘸酒擦拭碑阴名字。\"张阿毛的铁锹纹该补补金粉了。\"王翁呵着白气,手中酒壶正是当年匠人凑钱所赠,\"铁牛娘每天天不亮就来,说儿子的镐头在碑上,比天上的星星还亮。\"

碑阳的治河方略前,新任河官正带着学徒临摹,青石板上的墨迹未干——那是谢渊昨日刚补的注脚,\"三合土配比\"旁新刻了行小字:\"石灰缺三成,以李老汉血衣为记\"。学徒们的测绘尺搁在碑座铁犀脚下,映着雪光,恍若当年匠人遗落的工具重获新生。

冬至那日,三十六名匠人遗孤在碑前结拜。最小的虎娃抱着碑座铁犀的腿,奶声奶气地喊:\"铁牛叔,阿毛哥,虎娃会认你们的名字啦!\"谢渊看着孩子们用红绳系在碑阴名字上的平安结,忽然想起刻碑时匠人说的话:\"等咱孙子的孙子来看,就知道爷爷们没白死。\"

他摸着碑额泛光的金粉,指尖掠过\"河清海晏\",忽然听见河冰开裂的声响。转身望去,百姓们正推着独轮车运来新麦——那是献给碑中匠人的祭品。雪落碑身,却掩不住碑阴名字上的金粉,它们在暮色中明明灭灭,像极了当年工棚里未熄的油灯,照着三十四个不屈的灵魂,永远守在他们用生命筑起的堤防旁。

谢渊知道,这碑早已不再是块石头。它是匠人锤凿下的汗血,是百姓手捧的五谷,是黄河水冲不毁的民心。当北风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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