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8章 万方有罪,罪在朕躬(1 / 3)
卷首语
《吴史?食货志》载:\"钱币乃国之血脉,铸币之权,岂容旁落?永熙十三年,楚王萧权据瑞州铜矿,赵王萧桭控彰德火漆,齐王萧杼掌青州榷场,三王合谋私铸,致私钱充斥市肆。永熙帝夜访上书房,表面严旨彻查,实则暗施平衡之术,此诚帝王心术之奥也。\"当谢渊将含铅三成的铜料样本陈于御案,九王夺嫡的暗潮,正从斑驳的铸币纹路间翻涌而来。
万方有罪,罪在朕躬
永熙十三年小雪后五日,子时初刻。永熙帝萧睿的明黄灯笼在文华殿飞檐投下晃动的影,灯笼穗子上的暗纹绣着北斗七星,正是皇室专用的\"璇玑纹\"。他屏退左右,龙靴踏过青砖的声响惊起檐角宿鸟,案头三尺高的铸币案卷宗,每一本都贴着宗人府的火漆封条,朱红印泥在烛火下泛着凝固的暗红。
\"陛下,夜深露重……\"值房太监王顺捧着暖炉上前,话到嘴边却被皇帝抬手止住。永熙帝指尖抚过最上层卷宗的朱砂批注,那是谢渊前日呈上的验铜报告,\"瑞州铜矿含铅量三成七\"的字迹被圈了又圈,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思。
卯初时分,谢渊的御史官靴踏碎阶前薄冰,手中黑漆食盒叩响上书房铜环。他拦住正要传旨的司礼监太监,盒盖开启时,火漆特有的松香味混着铜锈味扑面而来:\"劳烦通禀陛下,\"他的声音比晨间霜气更冷,\"铸币案的铜料源头,\"指尖轻点盒中铜锭,\"已查明是楚王的瑞州铜矿。\"
殿内传来镇纸磕案的脆响,谢渊知道,那是皇帝示意召见的信号。他展开户部底档,火漆印在纸页上洇出不规则的边缘:\"赵王粮庄的记账火漆,\"他的验铜锥(注:根据用户要求去除验印锥,此处改为\"指尖\")划过模糊的印泥,\"经刑房煅烧化验,\"取出夹在卷宗里的火漆碎屑,\"赤焰矿粉含量三成,\"又指向齐王私铸案旧档,\"与五年前查抄的铸币火漆,\"喉结滚动,\"出自彰德府同一火窑。\"
永熙帝的手指在御案上敲出《大韶》节拍,冕旒阴影里的目光扫过谢渊:\"朕问你,\"他忽然抓起案头私钱,钱币碰撞声里混着怒意,\"楚王出铜、赵王制漆、齐王铸币,\"指腹碾过钱面模糊的龙纹,\"太子的粮庄又在其中扮演何角色?\"
谢渊屈肘跪叩,膝盖压在青砖霜面上,寒意顺着蟒纹补子爬满脊背:\"陛下请看,\"他双手托起密信残页,火漆封印的裂痕在烛下清晰如旧伤,\"私钱流通图上七十二处粮行,\"指尖划过朱砂圈点,\"六成以上盖着太子'广惠仓'的骑缝章。\"
永熙帝的手指在御案上敲出《大韶》的变徵之音,冕旒忽然轻轻颤动——这是他隐忍怒意的惯有动作。他抓起案头私钱,五枚钱币在掌心碰撞,铅铜混合的冷硬触感让他想起当年征讨北元时的箭镞。\"太子的粮庄,\"他忽然轻笑,声音却像冻住的弓弦,\"倒成了私钱的销金窟。\"
殿中烛火被穿堂风掠得明灭不定,永熙帝起身时袍袖带起的气流,恰好将铜矿分布图扫至谢渊膝前。他望着图上瑞州到青州的虚线——那是诸王合谋的血脉,又扫过太子封地的朱砂标记——那是储君暗涌的城府。\"朕若雷霆万钧,\"他忽然抚过《皇吴祖训》中\"亲亲之谊\"的朱批,指尖在\"刑不上大夫\"四字上稍作停留,\"三王必抱团上疏,太子必以'亲亲'为名求情,\"嘴角扯出一丝极浅的讽笑,\"满朝御史,又该如何自处?\"
谢渊抬头,看见皇帝眉间的川字纹里映着三重烛影:一重是御案的明黄,一重是卷宗的朱红,还有一重,是当年江西血书的暗红。\"陛下可还记得,\"他的声音放软,却带着破茧的锐,\"那年臣跪在午门外,抗税茶农的血浸透官靴,\"指腹按在胸口,\"染透的不仅是官服,\"喉结滚动,\"还有百姓对律法的指望。\"
永熙帝的手指骤然收紧,指节抵在《禹贡九州图》的泰山标记上,仿佛要将当年的朱批按进图中。他忽然转身,望向谢渊的目光已换上温和的霜色:\"传朕口谕,\"他的声音像春日融冰,\"户部尚书去瑞州,\"指尖划过楚王封地,\"只查铜矿产量;宗人府去彰德,\"停在赵王火漆窑,\"单验火漆配方;\"最后看向谢渊,目光在他獬豸补子上稍作停留,\"谢卿盯着青州,\"话尾隐在烛花爆响中,\"但看榷场进出——\"忽然轻笑,\"至于诸王如何互相攻讦,\"指尖掠过案头未批的弹章,\"便非你我该操心的了。\"
谢渊忽然明白,皇帝的温和谕令,实则是最锋利的制衡之术:让户部查铜而不涉火漆,宗人府验漆而不问流通,刑部盯着榷场却不提太子——这是将合谋之网拆成三股,任其在查案中互相绞杀。他望着皇帝转身时冕旒轻晃,忽然想起在江西见过的老猎户,总是将陷阱设在野兽必经之路,却留一条看似生路的岔道。
\"臣领旨,\"谢渊叩首时,额头触到地砖上的龙纹,冰凉的触感里,他听见皇帝袍袖扫过《皇吴祖训》的窸窣——那声轻响,比任何圣旨都更清楚:帝王的权衡,从来不是非黑非白的律法,而是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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