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43章 心闲尘事远意静即蓬瀛(2 / 5)
正跪在御案旁,手里还握着团扇,脸上满是惶恐;烛火依旧跳跃,奏折上的墨渍已干成深色的印记,月辉透过窗棂,在地上投下的光影依旧规整。
他抬手抚上胸口,心脏还在砰砰直跳,指尖触到的龙纹锦袍质地细密,绣线的凸起划过掌心,带来清晰的触感——这不是南宫那件洗得白的旧衣。
可梦境里的寒意还浸在骨髓里,那股被囚禁的绝望,像附骨之疽,哪怕此刻身处九五之尊的御书房,仍让他浑身颤。
他忽然想起昨日吏部尚书李嵩的密奏,说“谢渊权重,恐有不臣之心”
,此刻竟生出几分莫名的猜忌。
“朕无碍。”
萧桓哑着嗓子开口,声音里带着刚从噩梦中挣脱的沙哑。
他捡起朱笔,笔尖的墨已凝住,在奏疏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痕迹。
李德全连忙上前,递上干净的纸笔:“陛下,夜深了,要不传膳歇息片刻?”
萧桓摆了摆手,目光扫过案角的边镇密报——那是谢渊今早递来的,上面“瓦剌遣使求亲,意在窥探京师虚实”
的字句,瞬间将他拉回现实。
萧桓展开谢渊的密报,指尖划过“瓦剌使者携宝马十匹、毛皮百张,已至宣府卫”
的字样,眉头渐渐拧紧。
七年前被俘的记忆突然翻涌——也先的弯刀抵在他颈间,逼他招降边镇守将的画面,与眼前“求亲”
的字样重叠,让他胃里一阵翻搅。
他太清楚瓦剌的伎俩,所谓“求亲”
,不过是窥探虚实的幌子,一旦京师防务有隙,铁骑便会立刻南下。
“李德全,传玄夜卫指挥使周显即刻入宫。”
萧桓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。
李德全应声退下,殿内重归寂静,只剩下烛火“噼啪”
的爆响。
萧桓走到舆图前,手指落在宣府卫的位置——那里是瓦剌南下的必经之路,当年他便是在离宣府百里的土木堡被俘,如今想来,仍心有余悸。
他想起谢渊密报里的建议:“拒和亲,固防务,遣密使探敌营虚实。”
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,可李嵩的“谢渊权重”
四字,又在心头盘旋。
他知道谢渊忠良,德佑之难时若不是谢渊力排众议守京师,他早已无复位之机;可南宫七年,他见多了人心叵测,连至亲的弟弟都能囚禁他,更何况手握兵权的重臣?
殿外传来脚步声,周显躬身入内:“陛下深夜召见,可有要事?”
萧桓将密报递给他:“瓦剌求亲之事,你怎么看?”
周显看完密报,躬身道:“陛下,瓦剌此举绝非善意。
玄夜卫北司已探得,使者中混有死士,恐欲潜入京师测绘城防。”
这话印证了萧桓的猜测,也让他暂时压下了对谢渊的猜忌——国难当前,忠奸之分远比权力制衡更重要。
“谢渊建议拒和亲、固防务,你以为可行?”
萧桓的目光落在周显脸上,带着审视。
周显深知帝王心思,谨慎答道:“谢大人所言极是。
拒和亲可显大吴底气,固防务可防瓦剌突袭。
只是……”
他顿了顿,“谢大人兼领兵部与御史台,兵权过重,若再让他统筹防务,恐遭非议。”
萧桓沉默不语,指尖在舆图上轻轻敲击。
他知道周显所言是实情,李嵩、石崇等人早已对谢渊的权位虎视眈眈,若再放权,难免引党争;可除了谢渊,无人能担此重任——兵部侍郎杨武虽勤勉,却缺乏统筹全局的魄力;都督同知岳谦勇猛有余,智谋不足。
这便是帝王的两难:既要用忠良,又要防权臣。
“传谢渊明日卯时入宫议事。”
萧桓最终开口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今夜令玄夜卫加强京师布防,密切监视瓦剌使者动向,若有异动,即刻禀报。”
周显躬身应道:“臣遵旨。”
离去时,他特意看了眼案上的江南赈灾奏疏,心中了然——帝王既忧边患,又挂民生,只是这重重压力,终究要落在谢渊肩上。
萧桓重新坐回御案前,拿起朱笔,在赈灾奏疏上批下“准户部拨款,着谢渊派京营副将秦云护送粮款至江南,确保灾民无虞”
。
他知道,让谢渊兼管赈灾,既是倚重,也是试探——若谢渊能妥善处理,便证明其心在社稷;若有疏漏,便是制衡的契机。
月光透过窗棂,照在奏疏上的朱批,字字都藏着帝王的权衡。
萧桓摘下腕间的玉镯,放在掌心轻轻摩挲。
这是李皇后(原太子妃)临终前给他的,当年被俘时,他藏在衣襟里,才未被瓦剌搜走;南宫七年,靠着这方玉镯的凉意,才熬过无数个绝望的夜晚。
玉镯上的纹路已被磨得光滑,像极了被岁月打磨的记忆,既有太子妃在世时的温情,也有囚禁岁月的苦涩。
他忽然想起谢渊在德佑之难时派死士送来的血书,“社稷为重,勿以朕为念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