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4章 父血洒疆儿守堞君心藏卷意难平(5 / 6)
罪自缢"
六字,又补了句"
家产抄没,以充军饷"
。
写完却迟迟不敢落款,指尖在"
徐"
字上悬着——他知道,这一写,就再也回不了头。
玄夜卫诏狱。
赵诚提着灯笼,照亮李谟的脸。
曾经不可一世的缇骑,如今髻散乱,嘴角还留着血。
"
李谟,你帐里的账册,我们找到了。
"
赵诚将一页供词扔在他面前,"
这上面说,德佑十三年,你在大同卫勒索盐商白银五千两,分了李德全三成——可有此事?"
李谟梗着脖子:"
我是镇刑司缇骑,你们玄夜卫无权审我!
"
"
陛下有旨,"
赵诚亮出黄纸,"
李谟涉案重大,由玄夜卫、刑部、大理寺三司会审。
"
他蹲下身,声音压得极低,"
你以为徐文良为什么让张敬自缢?是怕他把你们这些人的龌龊事都抖出来。
现在说实话,或许还能留条命。
"
李谟眼中闪过一丝动摇,随即又硬起来:"
我不说!
李德全会救我!
"
赵诚冷笑一声,转身对狱卒道:"
把他爹带上来。
听说李老爹还在宣府卫种地,昨天刚被请来京城。
"
灯笼的光晃过牢门,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汉被推进来,见了李谟就哭:"
儿啊,你到底犯了什么事?那些官差说,你不招供,就让我去充军"
李谟的脸瞬间惨白,喉结滚了滚,终究没再说话。
大同卫。
岳峰站在城头,看着北元的营帐渐渐远去。
宣府卫的援军到了,粮车从东门一直排到十里外,车轮碾过的辙痕里,还留着前几日突围士兵的血。
谢渊走上城头,递给岳峰一壶酒。
"
赵指挥使那边有信,李谟招了,李德全和徐文良都被牵连。
"
他望着远方的戈壁,"
陛下让我问你,想不想调回京城?"
岳峰摇头,将酒倒在城下:"
我爹埋在开平卫,我得守着大同卫。
"
他指着城砖上的"
死守"
二字,血痕已干,却像生了根,"
谢大人,你回京城吧,这里有我。
只是别让陛下忘了,边镇的土,是用忠魂的血养着的。
"
谢渊点头,转身时看见周显带着几个士兵,正在修补西城墙的缺口。
他们用新砖填补,却特意留下了一块带箭簇的旧砖,上面刻着"
岳"
字。
乾清宫。
萧桓将岳谦的卷宗放回架上,旁边添了本新的《大同卫守城录》,扉页是他亲笔写的"
忠勇世家"
。
李德全和徐文良已被革职下狱,镇刑司的印被收进内库,从此只掌监察,不再干军政。
案上放着谢渊的奏折,说岳峰"
恳请留任大同卫,愿以余生守边"
。
萧桓提笔批了个"
准"
字,墨迹落在纸上,比往日沉稳了些。
他走到窗前,望着宫墙外的暮色。
泰昌帝的匾额早已不知所踪,但岳家父子的血,终究没白流。
或许,这江山之所以还在,就是因为总有岳峰这样的人,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,用性命去填那些权力留下的窟窿。
远处传来更鼓声,一下,又一下,像敲在人心上。
片尾
德佑十五年春,谢渊升任兵部尚书,奏请"
重订边镇军制,设巡边御史,禁内官干政"
,萧桓一一准奏。
大同卫的城墙上,"
死守"
二字被匠人刻成石碑,旁边添了行小字:"
德佑十四年,岳峰率部守此,凡三月,士卒无一人降。
"
岳峰在大同卫守到七十岁,临终前让儿子将自己葬在西城墙下,墓碑只刻"
岳家子"
三字。
多年后,北元再犯,看到城下的墓碑,竟莫名退兵——他们说,那碑上的字,像无数双眼睛在盯着。
卷尾语
《大吴史?忠烈传》赞曰:"
岳氏父子,世守边圉,父殉于永乐,子死于德佑,凡七十载,一门忠骨。
当大同之困,内有奸佞掣肘,外临强寇环伺,岳峰断指明志,士卒啖皮以守,非独勇也,盖因忠魂在骨,不敢负家国耳。
"
《边镇杂记》载:"
德佑朝之转机,不在中枢之明,而在岳峰之守、谢渊之谏。<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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