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4章 尺素难描城破惨寸缣犹记箭穿肤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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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同卫的箭杆都刻着编号,丢一支能查到是谁的。

"

那时的阳光落在岳峰的甲胄上,反射的光晃得他眯起眼。

李德全在旁轻咳:"

李辅说,这是流民受岳峰指使,故意画来惑乱人心的。

"

"

惑乱人心?"

萧桓的指甲掐进掌心,血珠滴在麻纸上,与原来的血点融成一片,"

七千三百廿一人他们连数字都记这么清。

"

他想起元兴帝实录里的话:"

边军的命,是江山的秤砣,轻了重了都要塌。

"

傍晚,谢渊在刑部值房翻到份旧档,是元兴二十二年的"

大同卫守城记"

,里面附着重甲兵的画像——甲胄胸前都焊着块铁板,刻着"

保境"

二字。

他突然拍案,惊飞了檐下的鸽子:"

李谟查抄的逆党家产,清单里有三百副卸了铁板的甲胄!

"

周立仁推门进来,手里捏着玄夜卫的密报:"

谢大人,李嵩昨夜派缇骑去了北厂,烧了三车账册,说是霉变无用。

"

雨又下了起来,打在窗纸上,像无数只手指在挠。

夜三更,萧桓披着单衣坐在暖阁,麻纸摊在案上,被烛火烤得脆。

他用指尖数着那些血点,数到第三十七个时,突然想起十年前在雁门关,一个大同卫的小兵替他挡过流矢,那兵的甲胄上就有这么个血洞。

李德全端来的参汤凉透了,他却浑然不觉。

"

去,把沈毅叫来。

"

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"

朕要知道,李谟在大同卫到底杀了多少人。

"

窗外的风卷着雨,呜咽得像哭。

沈毅的玄色披风还在滴水,他跪在冰凉的地砖上,怀里掏出个油布包。

"

陛下,这是从大同卫老兵那取的,"

布包里露出半片箭杆,上面刻着"

大同卫左营三队"

,"

李谟的缇骑杀了报信的暗哨,尸体扔进桑干河,这箭杆是从鱼肚子里剖出来的。

"

萧桓捏着箭杆,木质的纹理硌得掌心生疼。

"

岳峰现在在哪?"

他突然问,烛火在他眼底投下浓重的阴影。

沈毅叩:"

还在宣府卫听候落,镇刑司的人盯着,连家都回不去。

"

五月初二,李嵩称病不上朝,却遣人送来了"

流民安置策"

,说"

可将其迁往辽东开荒,永绝后患"

萧桓看着策子里"

严防流民传谣"

的字眼,突然想起西华门那孩童的哭声:"

俺娘说,城破那天,镇刑司的人先跑了,岳将军的兵是踩着尸体冲进去的。

"

他将策子扔在地上,墨汁溅在龙纹地毯上,像朵绽开的黑花。

"

传旨,"

他望着窗外的雨,"

让岳峰暂代大同卫总兵,处理战后事宜——用朕的私印,绕过镇刑司。

"

谢渊在三法司大堂审李谟的亲信时,对方突然翻供,说"

调走箭簇是李嵩的意思,还说就算大同卫破了,也要让岳峰背黑锅"

供词刚录完,缇骑就闯了进来,说"

奉辅令,提犯人回镇刑司再审"

谢渊将供词塞进靴筒,看着犯人被拖走,对方的喊声撞在梁柱上:"

谢大人!

俺有李嵩的手谕!

藏在藏在大同卫的老槐树下!

"

夜四更,萧桓又对着那幅尸山图呆,图上的血点被烛火烤得黑。

他想起元兴帝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:"

君疑将,则将必死;将疑君,则国必亡。

"

那时的龙涎香还萦绕在鼻尖,如今只剩案头的残烛,噼啪地烧着自己。

李德全进来换烛,看见案角压着张纸条,是萧桓亲笔写的:"

查李嵩私通镇刑司案"

,墨迹深得几乎要透纸背。

五月初三,宣府卫的急递到了,岳峰在信里说"

大同卫需重建箭库,恳请陛下恩准用元兴年间的旧图纸"

信末附了份清单,列着战死将士的姓名,每个名字旁都画着个小箭——有的完整,有的缺了头。

萧桓的指腹抚过那些小箭,突然想起幼时随元兴帝观兵,边将们举着箭欢呼,箭杆上的"

忠"

字被阳光照得亮。

他提笔在清单上批:"

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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