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8章 昨日左顺门争烈犹赞岳侯提锐兵(4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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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的岳峰,还是个小旗官,在旁边磨墨,说"

臣记着了"

"

备马。

"

谢渊再次抓起朝服,这次的脚步比昨日更稳,"

去石景山接老仓官,再调玄夜卫的人护着,直接送奉天殿——就算拼着这身官服,也得让圣上知道真相。

"

雪又开始下了,落在他的朝服上,很快积成一片白。

远处传来镇刑司缇骑的马蹄声,越来越近,像催命的鼓点。

谢渊握紧了腰间的玉佩,那是永熙帝赐的,刻着"

忠直"

二字,冰凉的玉温透过掌心,熨帖着一颗滚烫的心——他知道,这场风雪,才刚刚开始。

片尾

《大吴史?谢渊传》载:"

德佑十三年腊月,谢渊携大同卫老仓官王忠及张显贪墨实证闯宫。

时镇刑司缇骑三百列阵金水桥,为者刘显持李嵩手令,叱曰非诏不得入。

渊怒,举奏疏撞阵,缇骑挥棍击其肩,渊踣地复起,袍袖染血犹前。

仓官王忠怀账册突围,为流矢中胸,仆于丹墀。

其怀中账册散落,页页皆记张显与缇骑某分粮若干,朱笔勾注处犹带边地砂痕。

忠临死前以血指叩地,三呼张同知与缇骑分粮,小人亲见!

某年某月某日,在大同卫西仓,麻袋上有镇刑司暗记!

声未绝而气绝,血溅奏疏,暗记二字殷然如印。

萧桓在暖阁闻变,掷《边镇录》于地,谓李德全曰李嵩党羽竟敢拦驾,然终未下旨彻查,仅朱批岳峰暂缓回京,宣府卫军务由副将协理。

时已近除夕,奉天殿的灯笼映着金水桥的血迹,宫人扫雪三日,犹见砖缝间殷红。

"

卷尾

张敬之倒戈,非独其一人之怯,实乃专制之毒浸肌入骨。

当镇刑司可匿私账于密库,以亲子性命胁九卿;当诏狱署能仿笔迹于密室,以伪书札构陷大臣,所谓"

朝堂"

早已沦为角力之场——甲士持戈于阶下,缇骑按剑于廊前,言"

是非"

者遭贬,论"

权谋"

者升迁。

谢渊之强争,额头磕碎于金砖犹不退;张敬之之迟悟,玉印裂于炭火方知悔,皆困于"

君疑"

二字如枷锁。

萧桓非昏聩,然深宫中久,既怕边将如魏王萧烈拥兵窥伺,又恐权臣如李嵩窃弄威柄。

他观张敬之疏则疑岳峰,闻王忠血呼又疑李嵩,摇摆间,大同卫的雪埋了千余具冻尸,宣府卫的驿马跑断了腿,而紫禁城的炭盆始终燃着银骨炭,暖得让人心慌。

所谓"

君权"

,在此时竟成"

权衡"

的祭品——权衡来权衡去,只衡得忠良泣血,奸佞弹冠。

李嵩以私废公,非一日之积。

其掌吏部时,将镇刑司缇骑安插边镇,名为"

监察"

,实为敛财;李谟假权害人,亦非一时之念,其仿紫花印、改调兵令,皆借"

圣上猜忌"

为护符。

二人如藤蔓缠树,树者,大吴之社稷也;藤蔓者,私党之盘结也。

而君心之隙,恰为藤蔓提供了滋生的沃土——萧桓既用李嵩制衡边将,又纵镇刑司监视朝臣,终致藤蔓成势,勒得树身遍体鳞伤。

后阅《大吴边防考》,见永熙帝萧睿亲巡大同卫时,曾于雪夜与士兵同卧土炕,曰"

边军冻毙一,如朕断一指"

彼时镇刑司尚属玄夜卫辖制,未有专权;彼时朝臣论事,可于左顺门争三日不休,不伤性命。

德佑年间之祸,非制度之弊,实乃人主之失——失在信谗不信忠,失在防己不防奸,失在将"

权衡"

置于"

社稷"

之上。

大同卫破后,有人于西墙缺口处掘出半截马骨,骨上齿痕犹清晰,据说那是岳峰当年所骑战马的遗骨。

骨旁压着片染血的麻纸,上面是谢渊未写完的奏疏,仅存"

雪落无声,忠魂有迹"

八字。

后之览史者抚骨思史,当知:防奸易,防君之疑难;立法易,立君之信难。

信则长城固,疑则边墙崩,此德佑十三年的雪,埋的不仅是冻尸,更是足以让后世痛彻心扉的教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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