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4章 稚儿抱母焚房下犹听缇骑唱凯还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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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语

《大吴史?兵志》载:"

德佑十三年腊月,大同卫被围第三十五日,积雪深丈余,寒彻骨髓。

边军冬衣缺额三万,甲胄冻裂如碎瓷,卒多断指。

守将赵谦令拆民居门板为薪,凡拆民房百三十间,椽木为炊,门板为盾。

夜则哭声彻十里,北元兵闻之,常登垒仿其哭以辱之。

风宪司事后查得,被拆民居多为军户私宅,其家男丁多战死,仅余老弱妇孺,拆房之日,有妪抱柱而焚者三。

"

朔风卷雪透甲寒,拆尽门板骨未安。

稚儿抱母焚房下,犹听缇骑唱凯还。

朔风卷着雪粒子,像无数把小刀子,割在人脸上生疼。

城墙上的士兵缩着脖子,铠甲早被冻透,冰碴子顺着甲片缝隙往下掉,每动一下都出咔啦咔啦的脆响,像是骨头要散架。

他们跺着脚搓手,呼出的白气刚冒头就被风撕成碎片,混进漫天风雪里。

街巷里一片狼藉,家家户户拆尽了门板,连床板都劈成了柴,堆在墙角烧得旺旺的,却暖不透那彻骨的寒。

有户人家的屋顶塌了半边,雪水混着泥浆往下淌,男人正用破布塞住墙缝,女人把最后一块门板递过来,手抖得像风中的枯叶。

西头巷口突然传来哭喊,一个扎着总角的稚儿死死抱着母亲的腿,火苗已经舔上了屋檐,木梁噼啪作响,火星子溅在他们单薄的衣袍上。

母亲背对着火,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火把,眼里的光一点点灭下去,只剩两行泪在冻红的脸上结成冰。

“得胜喽——回营喽——”

隐约的歌声顺着风飘过来,是缇骑们凯旋的调子,响得刺耳。

那些披红挂彩的身影在雪地里晃动,马蹄踏碎冰层的声音,混着他们的笑闹,撞在烧得焦黑的断壁上。

稚儿突然不哭了,仰着头望那片火光,母亲把他往怀里按了按,指节攥得白,指甲几乎嵌进孩子冻硬的棉袄里。

雪还在下,盖过了拆剩的门板,盖过了烧黑的房梁,却盖不住那穿透骨髓的冷,和风中飘来的、让人心里颤的凯歌。

大同卫的雪已经下了整整七日,铅灰色的云像浸了血的棉絮,沉沉压在城头。

城砖冻得比北元的弯刀还硬,哨兵伸手去扶垛口,竟被粘下层带血的皮,疼得倒吸冷气时,哈出的白气瞬间在唇上结成薄冰。

都指挥周昂拄着半截枪杆巡城,枪头的铁锈混着冰碴子,每走一步,靴底冻结的冰壳就在砖面上"

咯吱"

作响,那声音在死寂的城楼上荡开,像在数着还能喘气的人——昨日是三百二十七,今早点过,只剩二百九十四了。

"

将军,东角楼的兄弟又冻僵三个。

"

亲随小四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残烛,怀里抱着块从民房拆来的门板,板上还留着孩童用炭画的歪扭小人,旁边歪歪扭扭写着"

阿爹守城门"

"

张老栓家的媳妇刚疯了,抱着被拆的房梁往火里扑,说这是我男人用命换的宅子被拉下来时,头都烧焦了,还在喊让我跟宅子一起烧了。

"

赵谦站在西墙三丈宽的缺口处,手里攥着块冻硬的马骨。

三天前这还是匹活马,被饿疯的士兵分食时,马眼瞪得溜圆,现在连骨头缝里的髓都被啃得干干净净,在火把下泛着青白的光。

他望着城下北元的营帐,篝火连成的圈像条暗红的毒蛇,正一点点收紧——昨夜又添了十七堆新火,是从阳和卫逃过来的降兵说的,也先把抢来的绸缎裹在箭杆上烧,故意让城上看见。

"

再拆二十间。

"

赵谦的声音比城砖还冷,呵出的白气在胡须上凝成霜,"

优先拆空宅,有活人的让他们搬到箭楼来挤挤。

"

"

空宅早拆完了!

"

周昂突然拔高声音,断腿在雪地里砸出个深坑,溅起的雪沫子落进脖子,他却浑然不觉。

"

现在拆的都是有主的——王铁匠家只剩个瞎眼老娘,她儿子上个月还替你挡过一箭;李把总的媳妇怀着七个月的娃,男人死在西墙缺口时,怀里还揣着给娃起的名字!

他们把最后一口粮都塞给士兵了,你让我怎么开口?"

赵谦没回头,指腹摩挲着马骨上深浅不一的齿痕。

他想起上月李谟派来的缇骑,穿着簇新的貂皮袄,捧着"

冬衣即至"

的文书在驿馆喝酒,却让随从把送来的棉衣换成沙土。

那些沙土此刻正堵在西墙的缺口,被北元的箭射得簌簌往下掉,混着冻硬的血痂,在雪地里积成道丑陋的褐黄色。

拆房的动静惊动了城里的百姓。

一个裹着破毡的老妪扑到周昂脚前,怀里揣着张泛黄的军籍文书,边角都磨出毛边了。

"

周将军,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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