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7章 百口莫辩孤臣泪三尺难平浊世邪(4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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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渊用朱笔圈出"

旧部名单"

,与沈炼的账册一对,竟有十七人重合,"

李嵩把他们安插在驿道、军营、市集,就是要织张网,随时能捕他想捕的鱼。

"

他突然压低声音,"

昨日三法司会审,王显翻供,说扣粮是李嵩指使,可镇刑司的卷宗里,王显的供词被改成了自愿。

"

沈炼的指节捏得白:"

我去会李嵩。

"

谢渊拉住他:"

现在去,等于打草惊蛇。

明日早朝,咱们把账册、供词、传信路线图一并呈给陛下——李嵩党羽虽多,可玄夜卫的铁证,他赖不掉。

"

李嵩得知李福被抓,连夜在府中烧账册,火光映红了半边天。

管家劝他"

快逃吧,去投奔魏王"

,却被他一脚踹翻:"

逃?我要是逃了,才真成了通敌的罪证!

"

他摸着案上的《论语》,那是永熙帝赐的,扉页上写着"

忠君爱国"

——当年他就是凭着这句,骗得先帝信任,一步步爬到内阁辅。

三更时,沈炼的亲卫在李府后墙逮住个翻墙的人,怀里揣着本《边镇布防图》,正是宁武关的防务,上面有胡成添的"

守军布防"

,标着"

西墙最弱"

"

李大人这是要送北元份大礼?"

沈炼把图扔在李嵩面前,烛火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跳动,像条挣扎的蛇。

李嵩突然笑了,笑声比哭还难听:"

沈炼,你以为扳倒我,就能救岳峰?别忘了,宁武关的粮还扣在大同卫,等你的证据送到御前,城早破了!

"

他说得没错,此刻的宁武关,周毅正用最后一块马骨煮汤,士兵们围着锅,连汤渣都舔得干干净净。

沈炼把所有证据装进个紫檀木盒,上面贴了玄夜卫的封条,封条上的朱砂印是他亲手盖的,印泥里混着自己的血——玄夜卫的规矩,呈给陛下的密档,需用"

血印"

以示保真。

他去会同馆辞别岳峰,见对方正对着家族誓书呆,誓书上岳忠的血字被烛火照得亮。

"

明日早朝,我会呈上证物。

"

沈炼的声音有些涩,"

可粮的事"

岳峰打断他,把半枚和璧碎玉塞给他:"

若城破,就把这个交给谢大人,让他记住,宁武关的兵没降。

"

沈炼接过玉,触手冰凉,像握着块寒冰。

走出会同馆时,天刚蒙蒙亮,卖早点的摊子支起来了,摊主正和客人说"

岳将军要反"

,说得有鼻子有眼。

沈炼突然停下脚步,转身往皇宫方向走——他决定现在就去敲景阳钟,哪怕被按个"

惊驾"

的罪,也要让陛下今夜就看到这些证据。

晨雾里,他的身影越来越小,却像根撑天的柱,顶着快要塌下来的阴霾。

片尾

《大吴史?沈炼传》载:"

炼夜敲景阳钟,持证据面呈德佑帝。

帝览账册、供词,震怒,命玄夜卫即刻捕李嵩党羽,凡传信者皆论妖言惑众罪,流三千里。

李福、胡成等十七人伏诛,查抄家产悉宁武关充饷。

三月初二,粮车抵宁武关,距周毅撑不过十日之期,仅差一日。

时关城已破一角,周毅率残卒巷战,见粮车至,笑曰岳将军信人也,力竭而亡。

沈炼后遭李嵩余党构陷,贬戍辽东,临行前将岳峰所赠和璧碎玉交谢渊,曰此非玉,乃边军血也。

"

卷尾

《大吴史?论》曰:"

流言之祸,猛于刀兵。

李嵩假李谟旧部传谣,非仅欲陷岳峰,实欲夺边镇兵权也。

其计之毒,在借通敌之名,断边军后路;其网之密,在布旧部于四方,使流言如影随形。

沈炼之可贵,不在能捕奸,而在能破私。

彼本与李嵩有旧,却宁负私恩而不负公义,夜敲景阳钟之举,非独勇也,实乃知边军之命重于仕途也。

观其查案,不恃酷刑而恃人心,问胡成宁武关之兵,问老卒其子之安危,是以能使顽石点头——此谓以情破局,非酷吏所能及。

夫玄夜卫,本为监察之职,若为私权所用,则成爪牙;若为公理而谋,则为干城。

沈炼一案,可见神武帝设玄夜卫之本意:非为监视忠良,乃为缉捕奸佞。

后世论者谓德佑朝不亡于北元,而亡于内奸,然有岳峰之忠、谢渊之直、沈炼之勇,终能挽狂澜于既倒——此非天意,乃人心未泯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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