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5章 驿前已见番奴影朝里犹藏祸国臣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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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大吴史?镇刑司志》载:“北元小股袭扰延绥卫,军前塘报经镇刑司中转时遭篡改。

番役刘三受指挥使石亨指使,将‘敌骑三千’改为‘小股骚扰’,延误援兵七日,致延绥卫失两堡。

风宪司谢渊彻查,获篡改塘报之墨痕、私账等证,石亨与英国公张懋勾结事泄,然帝以‘镇刑司系心腹’为由,仅斩刘三,石亨调任闲职。

史称‘此案显镇刑司权势过盛,内奸借职乱军,为德佑朝军情迟滞之始’。”

军书急递雨兼尘,暗换朱批误戍人。

墨改军情非小过,权遮奸迹有私因。

驿前已见番奴影,朝里犹藏祸国臣。

不是孤臣穷究底,边城早化骨成薪。

夏六月廿三,一场瓢泼大雨正席卷北境。

延绥卫的军前塘报在暴雨中艰难抵达镇刑司中转驿站,驿站的木门被狂风撞得吱呀作响,檐角的瓦当淌着瀑布般的水流,在青石板上砸出密密麻麻的坑洼,积水顺着石板缝隙渗进驿站,在墙角积成小小的水洼。

铅灰色的乌云压得极低,仿佛伸手就能触到,天边不时划过惨白的闪电,将驿站内摇曳的油灯映照得忽明忽暗。

镇刑司番役刘三披着件油亮的蓑衣,帽檐压得几乎遮住半张脸,只露出紧抿的嘴角。

他站在驿站门口的廊下,雨水顺着蓑衣下摆滴落,在脚边积成一小滩水。

当驿卒策马奔来时,马蹄溅起的泥水溅了他一裤腿,他却浑然不觉,目光死死盯着驿卒怀中用油纸包裹的塘报。

“延绥卫的急报?”

刘三的声音刻意压得沙哑,像是被雨水呛过,眼角余光飞快扫过驿站墙上的漏刻——亥时三刻,铜壶滴漏的水珠正缓慢坠落,距镇刑司换班还有整整半个时辰。

这半个时辰,足够他做完那件胆大包天的事。

驿卒翻身下马时险些滑倒,他浑身早已湿透,甲胄的鳞片间淌着水,梢的水珠顺着脸颊滴落,砸在胸前的兵符上。

“是八百里加急!”

驿卒将塘报高高捧起,油纸下的桑皮纸透出“十万火急”

的朱印红光,映得他焦急的脸庞忽明忽暗,“北元骑寇围了清水堡,张指挥在塘报里说‘敌骑三千,攻城甚急,恳请即刻援兵’,这报子耽误不得,晚了堡子就没了!”

刘三接过塘报的瞬间,指尖触到纸页边缘滚烫的火漆印,那是延绥卫指挥使张谦的私印,火漆未干时被雨水浸过,边缘泛着潮湿的暗红光晕。

他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微微颤,喉结滚动了一下——石亨的话还在耳边回响:“换了这报子,英国公府许你五百两,保你全家衣食无忧。”

“进内间验火漆。”

刘三低声说着,转身推开驿站内间的木门,门轴出“吱呀”

的呻吟。

内间陈设简陋,只有一张旧案和两把椅子,墙角堆着待的公文。

他反手关上门,雨声被挡在门外,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声。

刘三从蓑衣内侧的暗袋里掏出另一封塘报,这封的油纸和桑皮纸与原报一模一样,只是火漆是用蜂蜡仿刻的,上面的“张”

字私印边缘略圆,少了原印的棱角。

他飞快地撕开原报的油纸,桑皮纸脆得一碰就响,“敌骑三千”

的字迹力透纸背,墨迹里还嵌着延绥卫特有的沙砾。

雨声掩盖了撕纸的轻响,刘三用指甲挑开火漆,将真塘报的纸芯抽出,换上早已备好的假芯——上面的字迹由石亨幕僚仿写,“敌骑三千”

改成了“小股骚扰百余人”

,“恳请援兵”

换成了“已击退,无需增兵”

,连张谦惯在句尾画的小勾都仿得惟妙惟肖。

真塘报被他迅卷成细筒,塞进靴筒内侧的夹层,靴底的湿泥正好遮住纸筒的痕迹。

假塘报重新包好油纸,刘三对着案上的破镜理了理帽檐,挤出一副憨厚的假笑,开门时故意打了个哈欠:“验过了,火漆无误,快送镇刑司吧。”

驿卒接过塘报,转身就往外跑,马蹄声很快消失在雨幕中。

刘三站在驿站门口,望着驿卒远去的方向,蓑衣下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。

他摸了摸靴筒里的真塘报,纸页的棱角硌着脚踝,像一块烧红的烙铁——他知道,这张薄薄的纸,正拖着清水堡数千军民的性命,往深渊里坠去。

次日早朝,镇刑司指挥使石亨将塘报呈给萧桓,奏报轻描淡写:“延绥卫小股骚扰,已击退,无需援兵。”

萧桓正忙于南方漕运事务,随手将塘报放在御案上,未加细看。

风宪司谢渊恰在殿外等候奏事,瞥见塘报上的“小股骚扰”

字样,眉头微蹙——三日前他接到延绥卫密信,说“北元似有异动,已增兵边境”

,怎会突然变成小股?

谢渊回到值房,立刻传讯延绥卫旧部,得到的回信更让他心惊:“清水堡被围三日,箭尽粮绝,张指挥的塘报是六月廿三出的,至今未得回音。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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