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2章 君王震怒天威动莫待城摧悔已迟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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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日呈送的军报汇总里,从未见过这份血书的影子。

通政司的呈报表呢?调来看!”

谢渊躬身从袖中取出通政司的登记册副本,纸张泛黄脆,显然是从旧档中誊抄的,他指着其中一行墨迹稍深的记录:“陛下请看,通政司的原始记录写着‘德佑二十九年九月十五军报入司镇刑司王字批待核验’,这‘王’字是王林的私印记号,按规制,军报需当日呈御,绝无‘待核验’的道理。”

他顿了顿,声音沉得像铅,“这份血书半月前就到了通政司,却被王林以‘内容夸大、恐扰圣心’为由扣压,直到昨夜玄夜卫从镇刑司地窖的‘废弃档’木箱中找到,才知周毅将军已在血书送出后三日,于阳和堡殉国。”

沈炼上前一步,玄甲的甲片轻轻碰撞,出沉闷的声响,他双手抱拳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声音带着压抑的沉痛:“玄夜卫北疆暗线传回的密报说,周毅将军写这份血书时,已患肺痨三月有余,那日咳得几乎喘不上气,却硬是咬破右手指腹,用鲜血当墨。

写一阵就咳一阵,血沫溅在纸页上,他就用袖口擦了继续写,写完最后一个字时,咳出的血染红了半张案几。”

他喉结滚动,声音愈沙哑:“将军强撑着交代亲卫‘这血书若送不到陛下案前,我死不瞑目’,自己则披甲上阵,带着不足千名的残兵死守阳和堡。

北元游骑用的是新铸的弯刀,咱们的守卒却拿着锈成废铁的长刀,将军身中三箭,仍死死钉在城门下,直到最后一口气都在喊‘援军……援军……’”

沈炼从袖中取出片锈蚀的甲胄碎片,放在御案上,那铁片薄如蝉翼,边缘卷曲,上面还留着箭头穿透的孔洞,“这是从阳和堡城墙下捡的,甲胄薄得能透光,箭头一碰就弯,根本挡不住刀剑,守卒们是在用血肉之躯填城啊!”

萧桓的目光落在血书上,指尖颤抖着捏住纸页的边角,陈旧的麻纸在他手中微微颤,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。

他深吸一口气,小心翼翼地展开,纸页因干燥而出“沙沙”

的轻响,像极了边关的风声。

墨迹与血迹交织在一起,有些字已被血晕染得模糊不清,却字字泣血,力透纸背:

“德佑二十九年九月初十,阳和堡守卒三千,甲胄锈蚀者过半,扣环断裂,甲片脱落,冬日寒风直往骨缝里钻。

弓弦朽坏,十箭九脱,即便勉强射出,箭头也钝得穿不透北元的皮甲。

北元游骑日至城下,或骂阵挑衅,或昼夜猛攻,守卒以血肉相搏,三日阵亡百余人,尸身冻在城墙根下,连收尸的力气都没有。

臣周毅泣血恳请陛下,军械,哪怕是半旧的甲胄、钝了的箭头也好,否则堡破之日,便是臣等殉国之时……”

末尾的署名处,“毅”

字的最后一笔拖得极长,像一道凝固的血痕,蜿蜒而下,旁边还按着个鲜红的指印,指腹的纹路清晰可见,那是用生命按下的誓言。

萧桓的指尖抚过那指印,仿佛还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温度,眼眶瞬间热——周毅是永熙帝时期的老将,当年随先帝平定汉王叛乱,在宣府城下断过左臂,却从未喊过一声苦,如今竟落得如此境地。

忽然,一阵风从窗缝钻入,血书被吹得翻转过来,背面一行朱批赫然映入眼帘,是王林那熟悉的歪扭字迹:“边将邀功故技,血书恐为伪造惑众,暂存废弃档,待陛下亲征后视情销毁,不必呈御。”

那“伪造惑众”

四字写得格外用力,朱墨几乎要透纸而出,透着一股轻慢与不屑,与血书的惨烈形成刺目的对比,像一把淬毒的刀,狠狠扎进萧桓的心里。

“伪造?”

萧桓猛地攥紧血书,纸页在他手中被捏得皱,陈旧的麻纸出“咔嚓”

的脆响,仿佛随时会碎裂。

那些黑的血迹仿佛瞬间活了过来,烫得他手心疼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
他猛地一拍御案,龙纹镇纸被震得跳起寸许,声音带着压抑的咆哮:“周毅是跟着先帝打江山的功臣!

守大同卫五年,每年的军报都写得实实在在,从未虚报过一兵一卒!

王林竟敢说他伪造血书?!

他凭什么?!”

萧桓的目光扫过案上的亲征奏折,李穆那“边军士气高昂,宜趁胜亲征”

的字样此刻看来无比讽刺。

他想起昨日谢渊呈上的十七封被扣奏疏,想起赵七染血的密信,想起汇通钱庄那些流向私人腰包的军械银,一股怒火从心底窜起,直冲头顶,烧得他眼前黑。

李德全吓得跪倒在地,连大气都不敢喘,御书房内只剩下萧桓粗重的喘息声,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闷雷。

“这些蛀虫!”

萧桓的声音颤,血书被他紧紧按在胸口,仿佛这样就能贴近那些在边关死去的忠魂,“他们扣压军报,挪用军饷,看着将士们用血肉挡刀箭,却在京中盘算着亲征的功劳!

周毅的血书在他们眼里是‘伪造’,边关的白骨在他们眼里是‘邀功’,朕的江山,就是被这些人一点点蛀空的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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