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6章 莫学古人凭意气且听民声问疾痍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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内阁辅杨荣一直沉默捋须,此刻终于出列,声音苍老却有力:“陛下圣明。

谢御史引史鉴今,句句在理。

兵事需‘三备’:备粮、备军、备民,如今三备皆不足,确实当慎。”

他转向群臣,目光扫过主战派,“诸位勋贵若真忧国,当助陛下筹粮、整军,而非只喊‘开战’二字——空言误国,实干兴邦。”

杨荣是三朝元老,说话极有分量,他一表态,原本附和李穆的官员纷纷低头,主战派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。

李穆张了张嘴,却在杨荣锐利的目光下把话咽了回去——他知道,这场“虚名之争”

自己又输了。

“谢御史平身。”

萧桓的声音温和了些许,“你所奏‘三备不足’,朕已知晓。

即日起,暂停‘开战’之议,全力筹备粮草、整饬边军、安抚百姓。”

他看向户部、兵部,“王佐牵头筹粮,周毅协助整军,谢渊督查赈灾,三个月后再议边事。”

谢渊叩起身时,膝盖已有些麻,他拾起官帽重新戴好,乌角带的铜扣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。

殿中檀香依旧缭绕,却少了几分剑拔弩张,多了几分务实的沉静——所有人都明白,这场仗,暂时打不起来了。

散朝的钟声刚过,紫宸殿的朱漆大门缓缓敞开,秋风裹挟着殿外的落叶涌了进来,卷起谢渊青袍的下摆。

他刚迈出殿门,手腕就被一只粗糙的手紧紧攥住,周毅老将军的指腹带着常年握刀磨出的厚茧,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。

“谢御史,谢御史啊……”

周毅的声音哽咽着,浑浊的老泪顺着眼角的皱纹往下淌,滴在谢渊的袍袖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,“你今日这番话,保住的不只是边军弟兄的命,还有边关万千百姓的家啊……”

老将军的手不住颤抖,另一只手死死按着腰间的旧佩刀,刀鞘上的铜环因抖动出细碎的碰撞声,“云州寨的弟兄们若知道了,定会在寨墙下给你烧炷高香……”

谢渊反手握住周毅的手,掌心能感受到老人指节的僵硬与颤抖。

他抬眼望向天边,铅灰色的流云正被秋风推着快移动,像极了眼下变幻不定的朝局。

殿外的宫道上,三三两两的官员正低声交谈,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几道刺人的目光——来自武将列的威远伯李穆,正站在丹陛旁盯着他,猩红袍袖下的手紧紧攥着,嘴角撇出一丝阴冷;成山侯王通与几位勋贵聚在不远处,虽在说话,眼角的余光却频频扫来,像淬了毒的针,扎得人后背紧。

“周将军,”

谢渊的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,“这只是暂时稳住了局面。”

他松开手,理了理被攥皱的袍角,青袍上的褶皱里还沾着殿内的檀香灰,“李穆、王通他们不会甘心的,虚名之争输了,定会换别的法子来逼战。”

他的目光掠过宫墙深处,那里隐着镇刑司的暗桩——他太清楚那些人的手段了,查旧账、罗织罪名、甚至伪造证据,无所不用其极。

方才在殿内,他就瞥见镇刑司随堂太监王瑾缩在柱后,那双三角眼死死盯着他,此刻怕是已经遣人去查他的“黑料”

了。

从他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以来,弹劾过的勋贵、查过的贪腐案,哪一件都能被翻出来做文章。

片尾

“檐角的铜铃还在响呢。”

周毅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宫檐,秋风卷着铜铃的“叮当”

声飘过来,时而急促,时而低沉,像在诉说着未散的阴霾。

老将军叹了口气,拍了拍谢渊的胳膊:“谢御史,你……多加小心。”

谢渊点点头,转身时青袍扫过宫道上的青砖,砖缝里的枯草被带得轻颤。

他知道,今日的史论之争只是暂歇,真正的风浪还在后面。

勋贵们不会放弃监军的肥缺,镇刑司更不会放过扳倒他这个眼中钉的机会。

天边的流云越积越厚,秋风也添了几分凉意,吹得他袍角猎猎作响。

檐角的铜铃还在响,那声音里藏着未散的阴翳。

谢渊挺直脊背,青袍在风里微微绷紧,每一步踩在宫道上都格外沉稳——他清楚,这场以史为盾、以民为甲的博弈,才刚刚走到最难的地方,前路的风浪,只会比此刻的秋风更急、更烈

卷尾

《大吴史?谢渊传》载:“德佑二十九年九月十七廷议,威远伯李穆以‘强汉盛唐’为名请战,斥谢渊‘畏战’。

渊免冠叩,援《汉唐边战录》李陵、高骈事,言‘兵不可因怒兴师,不可凭虚名开战’,力陈‘三备不足’,请暂缓战议。

辅杨荣附议,帝纳其言,暂停开战之议。

论曰:‘史者,镜也。

谢渊援史论兵,非畏战也,实知战之难、民之苦。

帝王之决断,当合天时、地利、人和,非凭虚名可定。

此议之后,战守之争始入务实之途,为德佑朝稳边奠定根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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