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8章 常年仓廒虚且敝哪得余粮济荒途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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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语

《大吴荒政要览》载:"

仓廪者,国之命脉,民之仰仗。

"

德佑年间,河患与灾荒交叠,预备仓多因规制失当,粮米霉变损耗竟达十之三四。

谢渊以左都御史之职,踏遍七州仓廒,见腐粮壅积、鼠虫横行,百姓啼饥号寒,遂宏愿改良仓制。

亲研《考工记》之规、《农政全书》之要,创通风防潮之法,定《仓廒营造法式》。

然仓廪之固,难敌贪腐之网,镇刑司构陷、仓官掣肘,谢渊以实测为甲,以律法为刃,在腐粮与银钱的博弈中辟出仓储新章,终使"

民以食为天"

五字,深深刻进仓门与民心。

稻陂正满绿针密,麦陇无际黄云平。

长年牧牛百不忧,但恐输租卖我牛。

今朝刈禾得百斛,一斛却输五斗余。

常年仓廒虚且敝,哪得余粮济荒途?

德佑十三年秋,山东曹州连月阴雨。

谢渊的官轿在泥泞中颠簸半日,未进仓门已闻腐臭。

跨过高高的门槛,霉味混着潮气扑面而来,熏得人几欲作呕。

昏暗的仓室内,粮袋堆成的小山泛着诡异的绿光,老鼠拖曳着长尾在其间穿梭,墙角积水处浮着肿胀的死鼠,白花花的蛆虫正从鼠腹爬出。

管仓吏员王富财缩在朱漆剥落的梁柱后,崭新的绸缎衣襟上沾着泥点——那是他昨日刚从克扣的粮款中抽银定制的新衣。

"

大人,这雨漏了三月,粮食都喂了潮气。

"

他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,眼神在谢渊腰间的御史佩牌与地上的霉变谷粒间游移。

谢渊蹲下身,指尖碾开一粒黑的谷子,黏腻的菌丝立即缠上指甲,腐臭在指缝间蔓延。

"

去岁收粮九万石,今存不足五万。

"

他突然抓起一把谷糠,泥沙簌簌落地,在阳光漏射的光柱里格外刺眼,"

《大吴仓储律》明载谷糠不过半升,你这仓里的泥沙,怕能填了护城河吧?"

衣摆扫过地面时,他注意到墙根处有新翻的土迹,蹲下扒开,半张残账露出来,"

镇刑司提调粮米一万石"

的字迹还未干透。

当夜,更鼓敲过三声,谢渊捏着残账站在仓房阴影里。

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,玄色灯笼上的獬豸纹若隐若现——是镇刑司的缇骑。

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济宁仓,老仓官被灭口前塞给他的血书:"

粮米七成入私囊,通风孔堵银钱通"

指尖摩挲着残账上的墨迹,比潮气更阴寒的,是这盘根错节的贪腐之网。

谢渊带着《考工记》与丈量用的铜尺,在三个月里踏遍七州。

徐州仓的梁柱已被潮气侵蚀出蜂窝状孔洞,他踩着腐朽的地板测量仓顶坡度,突然"

咔嚓"

一声,木椽在靴底断裂——坡度不足导致雨水淤积,房梁早被泡得中空。

开封仓内,粮袋直接堆在泥地上,三月便芽的谷子正在热,他用铜尺敲了敲潮湿的墙基:"

陶砖隔潮层都省了,是想让粮食在地里就芽?"

老匠人陈九叔看着谢渊官服上的泥点,欲言又止。

"

说吧,"

谢渊抹去额头的汗,铜尺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"

是不是又有人说修仓不如通融粮价?"

陈九叔掌心的烫疤在日光下泛白——那是去年为护粮火场留下的,"

大人,他们说您这是断人财路"

"

断的是喝人血的财路!

"

谢渊突然抓住陈九叔的手,将铜尺按在他掌心,"

通风槽离地五尺对开,能引动穿堂风;防潮层用三和土夯筑,石灰、黏土、细沙按三七二配比。

"

他松开手,掌纹里已染上三合土的灰,"

这些写进法式,能保十年粮不坏,保的是万家炊烟。

"

三日后,十二本画满通风槽草图的勘查笔记不翼而飞。

谢渊追至城西破庙,只见火盆中《考工记》残页正在燃烧,未及烧尽的图纸边缘,"

河道总督府"

的封泥在火光中格外刺眼。

文华殿的金砖映着晨光,谢渊展开黄绢图纸,通风槽的走向在图上如脉络般清晰:"

陛下,仓顶坡度须按《考工记》五分去一之制,窗棂朝东南开九寸,离地五尺设五组对开气眼。

"

他指向图中仓底的三层陶砖,"

此层用苏州金砖错缝铺设,砖下垫生石灰,潮气自下而上,必经三道关卡。

"

户部尚书周崇礼的象牙笏板重重磕在龙案上,袖口滑落的账单上"

太湖石二十车,银八千两"

刺目惊心:"

谢大人,改仓需银三十万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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