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9章 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纚纚(1 / 2)
卷语
《大吴会典?黜陟》载:"
御史纠劾藩王有功,赐铁骨冰心匾额,悬于都察院,以示褒奖。
匾额材质需用陈年楠木,漆朱红,嵌赤金,工匠落款刻于匾背。
凡获此匾者,子孙可荫补入国子监。
若御史请改匾额形制,需陈匠人实迹为凭,方许动工。
"
矫菌桂以纫蕙兮,索胡绳之纚纚
永熙四年正月十五,奉天殿内鎏金烛台吞吐着龙涎香,十二旒冕旒珠在永熙帝额前晃动,将他的面容割裂成明暗相间的碎片。
谢渊跪在丹陛之下,腹部旧伤如虫蚁啃噬,却不及掌心北疆暗卫密信的灼热——信末附着的干枯野梅蜷缩如断指,花瓣上的雪粒映着殿内灯火,恍若匠人泪滴凝结的冰晶。
他垂眸避开"
铁骨冰心"
匾额的金粉反光,那光芒让他想起魏王府地牢里,烙铁烙在匠人身上时腾起的青烟。
"
御史台抚恤匠人之事,进展若何?"
永熙帝的声音从高座传来,惊起梁间栖鸟。
谢渊抬头,看见萧栎立在御座旁,袍角泥渍未干——定是清晨去了城南匠人巷,那里的断指老匠曾拽着萧栎的衣袖,用漏风的齿缝说:"
大人,我们的手废了,可孩子还能握笔啊。
"
他叩起身,喉间像塞着团浸血的棉絮:"
陛下,此匾之金,染着匠人的血。
"
殿中响起倒吸冷气声,唯有萧栎目光一凝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安庆血税银拓片的纹路。
谢渊取出银凿,凿柄上的獬豸纹硌得掌心疼,那是三年前查案遇刺时,匠人用断指血为他刻的护身符。
凿刃切入鎏金的瞬间,刺耳的声响让永熙帝眉峰微蹙。
金粉簌簌而落,露出底下斑驳的暗红,像极了安庆卫所铸币模具上的凝血痕迹。
"
魏王府每铸十贯私钱,"
谢渊的凿刃在"
铁骨"
二字边缘顿住,凿尖挑开层叠的漆色,"
便要截取匠人指尖血,混着朱砂调底漆。
"
他忽然想起北疆匠人来信中的数字:三十七具尸体,每具指甲缝里都嵌着金粉——那是被迫参与铸匾的匠人,被割舌前拼死留下的线索。
"
御史台的砖,是匠人烧的;瓦,是匠人砌的;"
谢渊转身望向满朝文武,看见某位曾接受魏王府馈赠的大臣正擦拭额角冷汗,"
如今这匾额的底色,却该是他们的血与泪!
"
他的声音在殿内回荡,惊落了檐角冰棱,也震得鎏金烛台泛起涟漪。
萧栎适时捧出《匠人抚恤条例》,黄册封面的梅花暗纹与泰昌帝旧印严丝合缝。
"
臣等在宗人府地窖,寻得泰昌朝《寒梅律》残页。
"
他的指尖抚过泛黄纸页,停在"
匠人断指荫田"
条款,"
当年太子殿下亲书此款时,墨中掺着梅枝灰烬,说要让律法如寒梅,经霜更艳。
"
永熙帝接过条例的手骤然收紧,末页的梅花印泥还带着潮气——那是萧栎昨夜在宗人府潮湿的地窖里,用体温焐热印泥才拓下的孤本。
谢渊望着条例上的小楷,想起那年雪夜,萧栎举着残页在梅树下奔走:"
谢兄你看,匠人子女入太学的条款还在!
"
梅枝积雪落在他肩头,像撒了把盐在未愈的伤口上。
"
律法若不能护匠人,便是寒铁无温。
"
萧栎的声音低沉如旧铁门轴,他抬头望向褪去金粉的匾额,血纹在晨光中蜿蜒如梅枝,"
今日条例,是用匠人血税银研墨,续接当年未竟之章。
"
这话像根细针扎入某位谏官的痛处——他曾弹劾谢渊"
苛责藩王"
,此刻正盯着条例上的"
连坐条款"
,喉结滚动不止。
狂风突至,谢渊的獬豸补服猎猎作响,衣纹在匾额血纹上投下晃动的影,竟似獬豸踏梅而行。
他忽然想起王冕的墨梅——不要人夸的颜色,正是匠人血税银的暗红,是律法条文的漆黑,是御史补服的青黑。
"
准奏。
"
永熙帝的谕旨带着释然,却藏着几分不甘。
谢渊明白,这是帝王在权衡:既需借御史台立威,又怕匠人条款动摇宗藩根基。
但当远处传来匠人敲击铁器的叮当声,他知道,那些刻着匠人姓名的铜牌,终将成为比金粉更耀眼的存在。
萧栎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,目光落在条例末页泰昌帝的梅花印。
无需言语,他们都懂这枚印章的分量——那是用泰昌帝临终前咳在梅枝上的血所制,此刻盖在条例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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