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1章 凭将肝胆照冰雪尽把黎元作子孙(1 / 2)
卷语
《大吴会典?刑律》载:“凡宗室谋反,祖父以下及同居子弟年十六以上皆斩,女眷没入浣衣局,财产籍没充公。
若党羽未靖,着巡按御史持节穷治,沿途州府毋得阻扰。”
永熙三年十月,丹墀金砖映着烛影摇曳,獬豸图腾在梁柱间投下森冷暗影。
当律法竹简与阴谋诡计在金銮殿轰然相撞,一场关乎社稷存亡、匠人血泪的终极审判,正撕开血色帷幕。
凭将肝胆照冰雪,尽把黎元作子孙
永熙三年十月初三,卯时三刻。
铜漏壶的滴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,谢渊膝盖下的金砖沁着子夜未散的寒气,霜花在砖缝间凝结成细小冰晶。
褪色的獬豸补服因常年奔波磨得亮,腰间革带的铜扣早被案卷边角磨出凹槽。
他掌心死死攥着《大吴律》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书页间夹着的干枯艾草叶——那是七年前在砖窑查案时,一位老匠人塞给他驱蚊的,此刻已碎成齑粉,簌簌落在“私养军兵”
条目旁的暗红血斑上。
阶下的魏王萧烈披头散,蟒纹囚衣沾满泥泞。
金线绣就的团龙纹被扯得七零八落,露出内里暗绣的云雷纹——与谢渊在魏王府地窖现的私军铠甲内衬纹样分毫不差。
那些铠甲的甲片缝隙里,至今还嵌着匠人的皮肉碎屑,是用克扣的血税银,强征三千匠人在暗无天日的工坊里,生生磨断手指赶制而成。
萧烈的辫上还缠着半截断链,铁链节疤处残留的褐色痕迹,与漕船上被折磨致死的船工颈间勒痕如出一辙。
“按《大吴律》,魏王萧烈私养私军三万两千人,苛剥匠人血税银两百三十七万两,篡改玉牒十七处……”
谢渊的声音撞在九丈高的蟠龙柱上,惊起梁间栖息的寒鸦。
当念到“断指三千六百根”
时,他喉结剧烈滚动,眼前闪过私矿深处的惨状:戴着镣铐的匠人们在齐膝的矿水中劳作,监工的皮鞭裹挟着碎指飞溅,暗红色的血珠混着矿泥,顺着坑道缝隙渗入地底。
萧烈突然仰头狂笑,囚衣滑落处,三道烙铁伤痕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。
“陛下难道不知?”
他眼中血丝密布,癫狂的笑声震得群臣耳膜生疼,“谢渊与萧栎在御花园放风筝时,线轴刻着‘匠人不可辱’!
这分明是结党营私,意图不轨!”
殿内顿时炸开锅,群臣交头接耳的声浪中,永熙帝的冕旒微微晃动。
谢渊感觉后颈渗出冷汗,却在触及怀中《匠人血税簿》的粗粝封面时冷静下来——那是用三十六张匠人未干的人皮装订而成,边缘还留着参差不齐的齿痕。
他深吸一口气,缓缓取出账册,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枚断指,指甲缝里还嵌着魏王府地窖的青砖碎屑。
“陛下请看!”
谢渊高举账册,“萧烈以修建行宫为名,强征匠人妻女为质。
这页血书,是扬州匠户李十三在断气前,用自己的肠子写就的控诉!”
他又打开锦盒,几枚残破的箭头滚落龙案,箭杆上的刻痕歪歪扭扭:“这些兵器上的名字,是匠人在被处死前,用牙齿刻下的。
箭头里的血,至今未干!”
萧烈的瞳孔猛地收缩,额头上青筋暴起:“这都是栽赃!
是谢渊与萧栎的阴谋!”
他挣扎着往前扑,却被玄夜卫的锁链扯得踉跄,锁链撞击声在大殿回响,像极了私矿里驱赶匠人的铜锣。
谢渊突然扯开官服领口,露出胸口纵横交错的疤痕:“陛下,这是三年前在漕船查案时,被魏王府爪牙用烧红的铁链所伤。
臣本可置身事外,但每当想起运河底沉睡着的匠人冤魂,想起砖窑里被活活烧死的孩童……”
他的声音哽咽,“臣便誓,定要让律法的光芒,照亮每一个黑暗角落!”
永熙帝猛地拍案而起,龙案上的玉玺硌得掌心生疼。
他看着谢渊眼中的血丝,想起七年前微服私访时,那个在砖窑里帮匠人挑水的年轻御史。
殿外传来更夫打卯时的梆子声,晨曦穿透云层,将谢渊的影子拉得很长,恰好覆盖住萧烈蜷缩的身影。
“谢卿家,”
帝王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朕命你为巡按御史,持尚方宝剑,所过之处,如朕亲临!”
谢渊重重叩,额头触到金砖上泰昌帝血谏时留下的凹痕。
他知道,这一拜,不仅是谢恩,更是向天下匠人承诺——哪怕前路荆棘遍布,哪怕逆党根深蒂固,他也要用这副血肉之躯,为匠人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律法长城。
片尾
子时三刻,御史台的梆子声惊飞檐下夜枭。
谢渊瘫坐在太师椅上,案头油灯将熄未熄,火苗在《大吴律》“谋反”
条目上跳跃,映得“凌迟”
二字忽明忽暗。
他伸手去够茶盏,却摸到杯壁残留的茶垢——那是前日一位老匠人偷偷塞给他的粗瓷杯,杯底刻着“青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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