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8章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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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语

《大吴会典?祀典》载:"

凡立匠人义冢,必遵五制:一曰择地,需背山面水,离城十里,取地脉承魂之意;二曰入殓,骸骨按《验骨册》编号排序,棺内置砖窑残瓦为凭,瓦背刻匠人乳名;三曰立碑,碑额题铁骨流芳,碑阳书永熙帝御笔,碑阴勒姓名、工种、死因,字口填砖窑红土;四曰植木,冢旁植柏槐各三十株,树根缠红绳为记,禁伐百年;五曰致祭,春秋二祭由都察院御史主祭,匠人遗孤得列席,违者夺俸半年。

"

身既死兮神以灵,魂魄毅兮为鬼雄

永熙四年六月十三,辰时初刻。

三十六具桐木棺整齐排列,棺头贴的"

丙巳"

编号黄签在晨风中轻颤。

谢渊的断笏敲在新立的碑座上,出清越回响——那是昨夜他用断笏丈量碑基时,笏身裂痕与"

丙巳零一陈六"

头骨凹痕相触的余音。

"

丙巳零一陈六,断指刻范,焚于秋狝。

"

谢渊亲手将半片砖窑残瓦放入棺木,瓦背"

阿六"

的乳名用朱砂新描,与七年前从砖窑废墟拾得的断指骨殖上的刻痕分毫不差。

陈虎捧着父亲的工牌跪地,牌面"

丙巳零一"

的编号旁,不知何时多了道指甲刻的"

安"

字——那是匠人妻子在丈夫被强征前夜,用簪子刻的祈愿。

萧栎的亲王仪仗停在冢旁,侍从抬着的古柏苗根部缠着红绳,绳结样式正是七年前砖窑匠人传递密信的"

双环扣"

:"

此柏植于丙巳位砖窑遗址,"

他轻抚树皮上的焦痕,"

当年匠人被焚前,曾在树干刻下魂归吴土。

"

谢渊点头,见树根渗出的汁液竟呈暗红,与砖窑红土的色泽别无二致。

巳时初刻,谢渊执狼毫的手在碑阴停顿——"

丙巳三十七王七,焚尸灭迹,骨熬胶漆"

的字样刚落,墨汁突然三次渗入石纹。

他想起昨夜验骨时,王七的肋骨压痕竟与碑石的天然纹路重合,仿佛匠人骨殖早已在冥冥中选定了归处。

"

大人,断笏"

陈虎指着谢渊腰间。

断笏不知何时滑落冢前,笏身裂痕正与碑座的凹痕严丝合缝,恰如七年前父亲血谏时,断笏跌在砖窑范模上的模样。

谢渊忽然明白,这方碑石原是匠人用断指血混着砖窑土所制,断笏的裂痕,正是打开归魂之路的钥匙。

午时初刻,永熙帝的车辇碾过黄土坡。

帝王亲手揭开碑额红绸,"

铁骨流芳"

四字的笔锋里,隐约可见"

丙巳"

编号的暗纹——那是用三百二十滴匠人血调和的松烟墨。

当碑阴的朱砂字在阳光下显形,邺城百姓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,每人手中都捧着匠人遗物:

老妇人捧着烧裂的范模,模底"

丙巳一十七"

的编号被磨得亮;

少年举着断齿的刻刀,刀柄缠着七年前父亲寄回家的红绳;

壮汉背着补过的草鞋,鞋跟处的"

吴"

字刺青与砖窑残瓦的印记相同。

谢渊望着这些信物,忽然想起父亲手札里的话:"

匠人离世,唯留三物:刻刀为骨,范模为魂,草鞋为根。

"

此刻它们聚在义冢前,恰如三百二十个未竟的魂魄,终于等到了归乡的信号。

片尾:

申时初刻,永熙帝亲奠玄酒,酒液渗入"

丙巳一十七陈七"

的碑缝,红土遇酒泛起深褐,恍若匠人当年未干的血迹。

谢渊看见陈虎将父亲的断指骨殖埋入碑基,骨殖上的"

烈"

字火印在土中渐渐隐去,取而代之的,是新刻的"

吴"

字徽记。

酉时三刻,暮色漫过义冢。

谢渊独坐碑前,见每株柏槐的红绳都指向碑心,形成北斗状的魂归图。

玄夜司呈上的《匠人恤典》正式朱批,条"

匠人遗孤免役十年"

的字迹旁,永熙帝用小楷注:"

朕之江山,乃匠人断指所砌。

"

戌时初刻,月光照亮碑阴的"

丙巳零一陈六"

,字口的红土突然反光,竟映出七年前砖窑里的刻范身影。

谢渊抚过断笏裂痕,听见远处传来《断指谣》的调子,混着夜风,在柏槐间形成共振。

他知道,这座义冢立的不仅是碑,更是立起了大吴的脊梁——当匠人遗孤们在碑前种下第一株柏苗,当永熙帝的御笔与匠人血墨在碑石上相融,那些曾被焚烧的范模、被截断的手指、被碾碎的骨殖,终将在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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