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无法回头的路(1 / 6)
藏边小村的宁静,曾经像一幅被时光遗忘的唐卡,色彩古朴,气息凝滞。雪山融水的溪流声、风中飘荡的经幡声、以及偶尔响起的牦牛铃铛,共同编织成一种与世隔绝的韵律。然而,那几张由粗糙纸张印制,却带着毁灭性力量的泛黄通缉令,如同几滴突兀的、污浊的墨汁,狠狠滴落在这幅唐卡上,迅速晕染开来,破坏了所有的和谐与宁静。
脆弱的琉璃不再是布满裂痕,而是已然出现了细碎的剥落。村庄的空气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暖意,只剩下高原固有的凛冽和一种人为的、冰冷的隔阂。村民们,这些脸庞被高原阳光和风霜雕刻出深深沟壑的朴实人们,眼中原本的好奇与淡淡的友善,如今已被恐惧、怀疑和一种古老的、对“不祥之人”的排斥所取代。他们依旧遵循着老村长贡布的指示,没有挥舞着棍棒将他们驱逐出境,但这种沉默的、保持距离的“庇护”,更像是一种缓慢的窒息。
每日的食物和清水,不再由那个眼神明亮的藏族少女卓玛羞涩地送进屋内,而是被沉默地、几乎带着某种驱邪意味地放在石屋门外那块冰冷的青石板上。送东西的人脚步匆匆,仿佛多停留一秒,就会被屋内的“厄运”所沾染。孩子们被严厉告诫,不得靠近那座“被诅咒”的石屋,偶尔有胆大的孩子从远处投来好奇又恐惧的一瞥,随即就像受惊的小兽般跑开。就连那些习惯了在村中各处懒散踱步的藏獒,在经过石屋时,也会竖起颈毛,发出低沉的、充满警告的呜咽。
这座临时栖身的石屋,仿佛成了村庄肌体上一个正在溃烂的创口,被所有人下意识地孤立起来。
屋内,气氛比屋外铅灰色的天空更加凝重。唯一的取暖源,那个用废旧铁皮粗糙改造的火炉,费力地燃烧着有限的牛粪和干柴,散发出的热量微弱而摇摆不定,勉强驱散着物理上的寒意,却对弥漫在三人心中那彻骨的冰冷无能为力。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扭曲跳动的阴影,如同他们此刻动荡不安的命运。
叶舟蜷缩在火炉旁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,借着那摇曳不定的火光,专注得如同一个入定的僧侣。他的膝盖上摊开着几张从村民那里换来的、质地极为粗糙的草纸,边缘甚至能看到未完全捣碎的草梗。他手中握着一截烧焦的树枝充当炭笔,正在纸上全神贯注地勾勒着。纸上布满了复杂得令人眼晕的图表、抽象的几何图形、以及大量潦草难辨的公式和符号。
这些并非无意义的涂鸦。有些图形,明显带着《光之书》中那些非欧几里得几何和能量符号的影子;有些公式片段,则能隐约看出牛顿手稿中关于以太、引力和预言性数学的痕迹;但更多的,是他在西藏基地那惊心动魄的短暂时间里,被AI“鸿钧”****,又在那场毁灭性的雪崩中,凭借求生意志和过人的记忆力,强行烙印在脑海深处的碎片——关于那个笼罩全球的隐形能量网络的结构参数、“过滤器”运作机制的局部模型、以及莉亚带走的那块数据晶体可能包含的核心算法逻辑。
他的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,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,并非因为炉火的温度,而是源于精神的高度集中和智力上的极限挑战。存储设备的彻底损毁,切断了他与那些直观、庞大的数据海洋的联系,迫使他将所有的希望和筹码,都押注在自己的大脑之上——这座经过东西方顶尖学术机构严格训练,储存了海量符号学、历史学和理论物理学知识,却又接连被特斯拉的超越时代之预言、玛雅文明毁灭的真相深深震撼乃至重塑过的知识殿堂。他必须在记忆的废墟中,筛选、拼凑、推理,试图重新搭建起那座通往终极真相的、摇摇欲坠的桥梁。
他的手指时而快速移动,在纸上留下连贯的线条和数字;时而会突然停滞在半空,指尖微微颤抖,仿佛在虚无的空气中捕捉着那些稍纵即逝的、来自直觉边缘的灵感闪光。每一次成功的回忆和逻辑串联,都让他眼中闪过一丝异常明亮的光芒,那是在绝对的黑暗中,勘探者终于发现一丝微光时的兴奋与渴望。
“我们必须假设,‘守望者’和梵蒂冈,或者说,莉亚所能调动和影响的一切力量,已经织成了一张覆盖全球绝大多数出口的大网。”艾莉丝的声音打破了屋内长时间的沉默,带着一种实战者特有的冷静和务实。她靠在门边,身体微微侧着,用一根手指小心地拨开那块充当门帘的、厚重而破旧的毡布的一角,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,持续扫描着外面的一切动静。她的手中,无意识地反复擦拭着那把造型流畅、充满科技感的脉冲手枪,每一个部件都被她拆卸、清洁、再组装,仿佛这是一种能带来镇定感的仪式。
↑返回顶部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