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o章 感觉到整个大地都在脚下剧烈地(3 / 4)
而沉重的脚步声传来。
蒋小鱼,那个负责左翼阵地的班长,带着他麾下幸存的最后两名战士,一瘸一拐地从阵地的另一头走了过来。
他们三个人,就如同从泥浆和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,浑身都覆盖着干涸的泥土和斑驳的血迹。
蒋小鱼的钢盔不知去向,头上缠着一圈被血染红的布条;他身边的一个战士,一条腿受了伤,正把步枪当作拐杖,艰难地支撑着身体。
他们走到林泰和张冲面前,停了下来。
没有“报告”
,没有“队长”
,甚至没有一句话。
这片小小的空地上,五个幸存者,只是彼此看着,用布满血丝的眼睛,确认着对方还活着。
这无声的对视,胜过了世间所有语言。
许久,蒋小鱼才用嘶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,艰难地吐出几个字:
“队长……左翼……就剩我们三个了。”
不远处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医疗兵的呼喊声响起。
展大鹏,那个在战斗中重伤昏迷的战友,正被一副担架抬着急往后方的直升机送去。
他的身上插着管子,脸上罩着氧气面罩。
或许是听到了战友们的声音,在经过他们身边时,他竟然短暂地醒来了一会儿。
他费力地转过头,透过模糊的面罩,看向这几个站着或坐着的战友。
他无法说话,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,虚弱地、缓缓地,朝大家点了点头。
那一个点头,仿佛是在说:“我还活着……你们,也要活下去。”
所有人的心,都被这一下,狠狠地揪紧了。
何晨光,那个高傲而强大的狙击手,则独自一人靠在战壕的另一侧。
他拒绝了医疗兵的立即救治,从自己的急救包里,艰难地抽出了一支一次性注射器,给自己大腿的伤处注射了一支广谱抗生素。
针头刺入肌肉时,他疼得额头青筋暴起,却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出来。
做完这一切后,他没有休息。
而是从背后,将那支伤痕累累、镜片都已经碎裂的狙击枪,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怀里。
他拿出随身的擦枪布,开始一点一点,无比专注地,慢慢擦拭着枪身上凝固的血污和泥土。
对他而言,这支枪,就是他的另一个生命。
擦拭它,就像是在安抚自己那颗同样千疮百孔的心。
林泰,静静地站在阵地的最高处,站在这片他们用生命和鲜血守住的高地上。
他没有去看身边的战友,也没有理会身上的伤痛。
他的目光,越过山坡、越过友军正在建立的新防线,遥遥望着山下,望着敌人如同退潮般溃逃的景象,久久,久久,没有说一句话。
山风吹过,卷起了他破烂的衣角,也吹干了他脸颊上早已分不清是血还是泪的痕迹。
胜利的号角,在耳边回响。
但他听到的,却是无数牺牲战友的,无声的呐喊。
林泰的目光,缓缓从远方的山峦收回,落回到了这片刚刚用生命浸润过的焦土之上,落回到他仅剩的、活着的战友们身上。
他看着他们,一个,又一个。
张冲靠坐在那里,像一尊沉默的石像;蒋小鱼和他的两个兵,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医疗兵草草包扎,但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,却不是任何药物能够缓解的;何晨光依旧在角落里,像一头舔舐伤口的孤狼。
他看着这些战友们,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们战斗开始前的模样。
那时候,他们虽然也满身征尘,但眼神里是有光的,是锐利的,是藏着一团不灭的火焰的。
而现在,一个个都带着深浅不一的伤,裸露的皮肤上是擦伤、划伤和弹片留下的细小创口。
他们的脸上,混杂着硝烟熏出的黑灰、干涸的汗渍和泥土,形成了一张张斑驳的面具,几乎看不清本来的容貌。
只有那双眼睛,在面具之下,透露出一种劫后余生的空洞与茫然。
阵地上的硝烟还没有彻底散去,它们像一群不愿离去的幽魂,在残破的工事间低低地盘旋着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而刺鼻的味道,是子弹射后特有的火药味,是炮弹炸开后泥土被翻上来的土腥味,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令人作呕的血腥气。
这一切,就是战争最真实的气味,它会钻进你的鼻腔,渗入你的记忆,伴随你一生。
林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,仿佛要把这片阵地的所有都铭刻在肺里。
他低下头,弯腰,从脚边的泥土里,捡起了一个已经打空的步枪弹匣。
那是一个普通的制式弹匣,外壳上布满了在战斗中磕碰出的划痕和凹陷,甚至还沾着不知是谁的暗红色血迹。
它冰冷而沉重,仿佛里面装的不是三十子-弹,而是三十条逝去的生命。
林泰用拇指,下意识地擦了擦上面的泥土,然后熟练地把它塞进了胸前那早已破烂不堪的弹袋里。
这个动作,他重复过成千上万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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