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章 平静的山脉，躁动的灵魂（2 / 3）

殿内弥漫的沉重气氛，如同无形的枷锁，勒得楚黎几乎喘不过气。徐妍师姐那日渐苍白的发丝与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，像一根根细针，日夜刺痛着她的心。修复根基的希望渺茫如星，悬赏令石沉大海，宗内竭尽全力搜罗来的零星线索，最终都指向那虚无缥缈、只存在于最古老典籍中的“九转还魂草”——传说此草蕴含逆转生死的造化之力，乃修补道基的无上圣品，踪迹指向万灵山脉深处，甚至更可怕的蛮荒大荒。

“不能再等下去了！”这个念头在楚黎心中愈发清晰、坚定。徐妍师姐的时间在无声流逝，根基破损带来的生机流逝虽缓却不可逆。她无法忍受看着如姐如师的徐妍在希望渺茫中逐渐凋零。

没有惊动任何人，在一个霜寒露重的黎明前，楚黎悄然离开了飞花谷。她只留下一封简短的信笺置于徐妍静修的寒玉榻旁，告知去向，恳请师父木清涵莫要派人寻找。驾驭着师尊所赐的“流云符舟”，她一人一舟，化作天际一道决绝的流光，直扑那妖兽横行、危机四伏的万灵山脉。

灵丹境界后期巅峰的修为，在广袤无垠的万灵山脉外围，显得如此单薄。符舟穿梭于莽莽林海与巍峨群峰之间，小心翼翼避开高空盘旋的猛禽妖影。一个月后，符舟终于抵达万灵山脉外围标志性的“断龙脊”。收起符舟，楚黎真正踏入了这片古老而危险的土地。

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。茂密的原始丛林中杀机四伏。七日后，她不幸遭遇了一支由三名离火境界妖将（相当于灵丹初期）带领的妖族狩猎小队。这些妖物嗅觉灵敏，显然将她视作了送上门的血食。

“人族修士！抓住她！”为首一名豹头妖将眼中闪烁着残忍绿光，利爪撕裂空气直扑而来。

楚黎眼神冰冷，腰间“清心”古琴瞬间横于身前，十指如穿花蝴蝶般急拨！“铮！铮！铮！”清越急促的琴音化作无形利刃，带着净心破邪的道韵，狠狠斩向扑来的群妖！同时她身法灵动如烟，在古木枝桠间闪转腾挪，避开一道道致命的妖法轰击。

战斗惨烈而短暂。楚黎将《冰心玉魄诀》催动到极致，琴音扰魂，冰魄剑气纵横切割。她以肩头被一头狼妖利爪撕开深可见骨伤口的代价，最终将三名妖将和数名妖兵尽数斩杀。鲜血染红了她的素白衣衫，也染红了身下的腐叶。

草草处理伤口，服下丹药，楚黎不敢停留。然而祸不单行，她疗伤调息时散逸的血气，惊动了这片山林真正的霸主——一头沉睡的岩熊！此熊体型庞大如小山，毛发根根如石针，气息狂暴，赫然达到了灵丹境界中期！

面对这皮糙肉厚、力大无穷的凶物，楚黎的琴音剑气竟难以破防！岩熊一掌拍下，地面崩裂，狂暴的土石冲击波将她震得气血翻腾。她当机立断，转身便逃！岩熊发出震天怒吼，迈开沉重的步伐，如同移动的山丘，紧追不舍！

一场亡命的追逐在密林中上演。楚黎将灵力灌注双腿，身法催至极限，在巨木与怪石间穿梭，惊险万分地躲避着身后不断轰来的巨石与撕裂大地的熊掌。身后树木摧折、山岩崩碎的巨响如同死神的脚步，紧紧相随。足足被追杀了数十里，楚黎几乎力竭，慌不择路间，猛地扎入一片被浓密藤蔓遮蔽的山谷入口。

身后的怒吼声戛然而止。那狂暴的岩熊竟在谷口徘徊低吼，巨大的熊眼中竟流露出一丝忌惮，最终不甘地咆哮几声，转身退去。

楚黎背靠湿滑冰冷的岩壁，剧烈喘息，汗水与血水混合着从脸颊滑落。她惊魂未定地打量着这处救命的幽谷。谷内生机盎然得异乎寻常，古木参天，奇花异草遍地，浓郁的灵气几乎凝成薄雾，与外界的蛮荒肃杀截然不同。

忽然，她的目光凝固了。

谷地深处，靠近山壁的地方，赫然矗立着一座简陋的小木屋！木屋样式古朴，外围是一圈早已坍塌大半、爬满厚厚青苔的矮石墙，院内杂草丛生，几近荒芜。然而，那木屋的格局、那铁匠铺特有的宽大敞开式门脸、那门旁悬挂铁毡和锤子的木架……甚至那歪斜的烟囱角度，都像一道惊雷，狠狠劈中了楚黎尘封的记忆！

牧羊村！村东头那间总是传出叮当打铁声的铺子！父亲粗粝的手掌握着铁锤，在通红的炉火前挥汗如雨；母亲温柔的笑靥，在织布机旁为她缝制新衣；哥哥楚阳带着她，跟在村西杨老头身后，无忧无虑地追逐着山坡上的羊群……童年的光影瞬间鲜活，潮水般淹没了她。

直到那艘驶向神药谷的巨大楼船，直到那场改变一切的妖族袭击，直到哥哥楚阳为救她，被狂暴的能量卷入落下万丈高空，生死不知……百年修行，五十年前人妖战场传来的哥哥陨落的噩耗……

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，模糊了视线。楚黎踉跄着走近那破败的铁匠铺，指尖颤抖地抚过那冰凉、布满苔痕的木门框，仿佛还能感受到父亲掌心的温度。哥哥坠下楼船后，竟是在这样一处与世隔绝的山谷中挣扎求生吗？这铁匠铺，是他凭记忆一点点垒起的吗？是对家的最后念想吗？

巨大的悲伤与迟来的恍然如潮水般将她淹没。百年孤旅，最亲的哥哥离开而去，唯一相伴的徐姐姐如今也根基尽毁。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哀恸攥紧了她的心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