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8章 刘书记和钱书记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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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微侧头,看向刘卫东。

“哦?”

“带着你们家孩子,在那边晒太阳。

小家伙虎头虎脑的,很精神,一看就招人喜欢。”

刘卫东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,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喜爱,那是一种纯粹的长者对幼童的慈爱,不似作伪。

郑仪观察着他的神色,确认这并非某种隐晦的暗示或威胁,而是自内心的夸赞,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,脸上也自然地浮现出属于父亲的柔和笑容。

“刘书记过奖了,小孩子调皮,正是闹人的时候。”

“哎,小孩子嘛,活泼点好,说明健康,聪明。”

刘卫东摆摆手,随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,眼神黯淡了一下,轻轻叹了口气。

“看到你们家孩子,就想起我那个孙子……唉,也是这么大时候最可爱。”

他的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落寞和思念。

郑仪心中微动。

他早就听说过,刘卫东有个儿子,很早就出国了,据说在国外成了家,也有了孩子。

但刘卫东极少在人前提起,更从未见过他把孙子带回来。

此刻刘卫东主动提及,语气又如此感慨,郑仪便顺着话头,很自然地问道:

“刘书记的孙子,现在多大了?一定也很聪明可爱吧?怎么没接回来让您看看?”

这话仿佛触动了刘卫东内心最深处的那根弦。

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无奈、辛酸和一丝愤懑的复杂神情。

他沉默了几秒钟。

“在国外……跟着他爸妈,在国外呢。”

刘卫东的声音低沉了下去,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感。

“远啊……太远了……隔着大洋,见一面,难啊。”

郑仪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语气中那不同寻常的艰涩。

这不像是普通的、儿孙在海外定居的老人出的感慨。

这里面,似乎有更深的原因。

他没有催促,只是安静地等待着。

车厢内陷入一阵微妙的沉默。

刘卫东似乎也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,他靠在椅背上,眼神有些空洞。

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缓缓转过头,看向郑仪,脸上那种惯常的笑容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、近乎直白的苍凉。

“郑秘书长,你……没见过十几年前的明州。”

“那时候的钱书记……嘿。”

刘卫东出一个短促的、意味不明的笑声。

“可不是现在这个住在‘春晖’里,需要人‘关心健康’的老爷子。”

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车窗,看到了遥远的过去。

“那时候,他正值盛年,大权在握,说一不二。

明州上下,几乎就是他钱家的一言堂。”

“提拔谁,打压谁,项目给谁,土地批给谁……全在他一念之间。”

刘卫东的语气很平静,但平静之下,是汹涌的暗流。

“我那个儿子,当时在市委研究室,写了几篇内参,谈国企改革要防止国有资产流失,要打破垄断……观点可能尖锐了点,但都是出于公心,材料也扎实。”

“就因为这个……惹了钱书记的不高兴。”

“然后就被人扣上了‘思想偏激’、‘影响稳定’的帽子。”

“研究室待不下去了,被调到档案局坐冷板凳。

年轻人,心高气傲,哪里受得了这个?”

“加上……当时他谈了个对象,女孩家里有点背景,本来都快谈婚论嫁了。

就因为这件事,对方家里立刻变了脸,坚决反对,说我们家‘政治上不可靠’,怕受牵连。

而当初我不过一个处级干部,如何能反抗市委书记的权威,无能为力。”

“双重打击之下,孩子心灰意冷,一气之下……就走了。”

“这一走,就是十几年。

在国外成了家,生了孩子,也……再也不愿意回来了。”

他说到最后,声音几乎低不可闻,那里面浸满了作为一个父亲,无法与儿孙团聚的刻骨遗憾,以及当年那种无力保护的屈辱和愤懑。

郑仪静静地听着,心中波澜起伏。

他终于明白了。

明白了刘卫东对钱汉忠那深埋心底、不惜以政治生命做赌注也要报复的恨意源于何处。

这不仅仅是官场上的倾轧,这已经触及了一个男人、一个父亲最根本的尊严和情感!

断人前程,尚且可忍。

毁人家庭,阻隔天伦,此仇不共戴天!

难怪刘卫东隐忍这么多年,表面上与钱汉忠维持着和谐,甚至被人视为同属“老明州”

一系。

车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。

郑仪没有说话。

他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安慰?显得虚伪。

承诺?时机未到。

任何语言,在这种刻骨的伤痛和迟来了十几年的悔恨面前,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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