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4章 潮汐手札(5 / 5)
985年春,虎头礁”“1988年夏,红树林湾”;书架上立着个旧船钟,指针停在三点十七分,那是爸爸最后一次出海的时间;茶几抽屉里躺着串船铃,摇晃时会发出清脆的响,像极了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。
“你爸常说,海不会记得船,但船上的人会记得海。”妈妈伸手碰了碰船铃,清脆的响声在客厅里荡开,“就像我不会记得每一朵浪花的样子,但我记得他站在船头喊我‘航海士’时的风,记得他把贝壳塞进我手心时的温度,记得他在暴雨里跑回家时,裤脚沾着的海草。”
小满忽然想起循环里那些重复的清晨。她曾无数次看着妈妈站在厨房煮虾饺,看她系着褪色的围裙擦桌子,看她在暴雨夜攥着相册发抖。但直到今天,她才看清那些重复的日常里,藏着多少未被说出口的深情——是虾饺里多放的一勺红糖,是擦桌子时特意避开的相册边角,是暴雨夜把相册贴在胸口时,不让雨水渗进去的小心。
“妈,”她突然说,“我想再听你说说爸爸。”
妈妈的眼睛亮了起来,像回到了二十岁的年纪。她放下茶杯,坐直身子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带子:“你爸啊,小时候总偷挖邻居家的红薯,被追着跑了半条街;十六岁去码头当搬运工,扛着百斤重的麻袋还能哼小调;二十五岁那年,他攒了三个月工资,买了枚银戒指,说要娶我......”
“可他没来得及给你戴上。”小满接口道。
妈妈摇了摇头,伸手摸了摸无名指——那里戴着一枚铜戒指,戒面磨得发亮:“他走的前一晚,把这枚戒指塞给我。说等攒够了钱,就换金的。可后来我才知道,那枚铜戒指是他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的,本来想当定情信物......”
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手指轻轻抚过戒指内侧。小满看见那里刻着两个模糊的字:“远”和“满”——是爸爸和她的名字。
“你爸总说,海是公平的。”妈妈突然笑了,“它给过我们风暴,也给过我们珍珠;它带走了一些人,也留下了更多东西。”
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,阳光透过纱帘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。小满想起潜水时,妈妈在水下比“OK”的手势;想起她们修理老台灯时,妈妈脸上泛红的模样;想起相册里那些被反复书写的日期——原来所有的“今天”,都是爸爸用另一种方式参与的“明天”。
“妈,”她握住妈妈的手,铜戒指硌着她的掌心,“以后每年今天,我们都来浮潜好不好?”
妈妈的手指在她掌心里轻轻动了动,像在回应海浪的呼唤。她望着窗外翻涌的海面,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却依然挺拔。
“好。”她说,“还要拍很多照片,把今天的海存进相册。”
风再次掀起相册的页角,那张二十岁的照片又飘了起来。小满看见照片里的妈妈站在海边,身后浪涛翻卷,她的笑比阳光还刺眼。而在照片背面,新写的字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——是小满的笔迹:“2024年6月15日,和妈妈的第一次浮潜,海蝴蝶在珊瑚丛里跳舞。”
晶体在茶几上发出柔和的光,幽蓝的光纹在墙上勾勒出浪的形状。小满忽然明白,所谓循环从未真正存在——只是爱把所有平凡的今天,都酿成了可以反复啜饮的蜜酒。
而她们正在驶向的,不过是又一个需要用心去爱的今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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