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3章 总宪禀细情(1 / 2)
酉时末刻,夕阳把紫禁城的琉璃瓦染成了琥珀色,檐角铜铃在晚风里轻晃,“叮铃”
声混着宫道上巡夜侍卫的靴声,倒比白日多了几分静气。
金献民提着青布包袱走在宫道上,包袱里裹着三样要紧物事——郭勋的供词录本、那封写着“张寅之事,若能网开一面”
的金粟笺原件,还有宣府递来的密报,每一件都沉甸甸压在心头。
穿过文华殿西侧的月洞门,便见暖阁窗纸透着橘色光晕,朱厚照正歪在铺着明黄织金锦缎的罗汉床上,手里捏着卷《资治通鉴》,身旁小太监捧着盏刚沏的武夷岩茶,茶汤澄亮,茶香顺着半开的门帘飘出来,混着暖阁里的龙涎香,倒让人浑身松快了些。
魏彬先一步进去,屈着膝回话:“陛下,左都御史金献民来了,说要禀武定侯问话的细情。”
朱厚照抬眼,把书卷往案上一放,指尖蹭过书页边缘的鎏金,留下道浅痕:“让他进来。”
声音不高,却带着s从容,半点没有白日批奏折的急躁。
金献民刚迈过门槛,便忙躬身行礼,包袱轻轻搁在脚边,双手拢在绯色官袍袖中,腰弯得极规整,连袍角的褶皱都没乱了分寸:“臣金献民,叩见陛下。
今日都察院问过郭勋,特将问话情由,一一禀明陛下。”
“起来说话。”
朱厚照指了指罗汉床旁的紫檀木凳,凳面铺着青缎椅垫,“坐吧,刚沏的岩茶,是前日福建新贡的,比春茶更醇厚些,你尝尝。”
刘全忠忙上前,取过案上甜白釉茶盏——盏沿描着细若蚊足的龙纹,递到金献民面前,茶汤晃了晃,泛着浅褐的光。
金献民谢了恩,只敢沾个凳边,双手捧着茶盏却没喝,先从包袱里取出那封金粟笺,双手托着递上前:“陛下,这便是郭勋给山西巡按马录的信笺,是御赐的金粟笺,上头写着‘张寅之事,若能网开一面,予其自新之路’,还有他的印,院里再三核对,郭勋亲口承认,错不了。”
朱厚照接过笺纸,指尖抚过纸面的暗纹——金粟笺触手细腻,还带着些微的纸香。
他目光扫过那行字,眉头轻轻挑了挑:“那就是真的了,见了你时,可有推诿?”
“回陛下,郭勋今日态度极恭谨。”
金献民放下茶盏,声音放得平稳,细细禀道,“他才到都察院那会儿,见了下官便紧趋几步上前,躬身行了个全礼,半分不敢怠慢。
礼毕之后,竟不敢擅自寻座,只垂手立在一旁,腰杆都没敢挺直些,神色间满是恭谨。
后来下官取出这金粟笺,递到他跟前,他初时还愣了愣,眼神里带着几分茫然,待下官将张寅便是李福达的底细说清,他脸色骤变,忙不迭躬身自责,连说‘是下官糊涂!
’,又道自己竟未细查张寅的根由,便贸然为其说情,实在是失察之极,末了还连声叹‘此等疏漏,皆是下官之过,万死难辞其咎’,自始至终,半分推诿之语也没有,倒还算有几分担当。”
朱厚照指尖在笺纸上轻轻划着“自新之路”
四个字,忽然抬眼:“他没提自己的功劳?也没抱怨被牵连?”
“半字未提。
自始至终,他只围着‘失察’二字自责,别说从前的功劳了,连半句‘为何偏偏牵涉到我’的怨怼都没有。
倒还守着几分官员本分,知道此时提功劳是邀功避过,说抱怨是推卸责任——只念着自身没查底细就贸然说情的错处,其余一概没提。”
金献民垂道,“臣原还怕他提出一些事来,可他只说自己是‘罪官’,急着把实情禀明。
后来臣问起张寅持侯府名帖,去宣府自称‘采办丹料’的事,他更是急得声音都颤了,说定是李福达假借他的名头,还说回府就查府中往来的人,有线索即刻报给都察院。”
朱厚照闻言,嘴角牵出点浅淡的笑意,端起自己的茶盏抿了口,茶汤入喉带着股岩韵的醇厚,压下了心底的几分沉郁:“他倒识趣,没拎不清分寸。”
说罢,又接过金献民递来的宣府密报,目光落在“三月间确有自称侯府采办者,外出采办药材”
那行字上,眉头又轻轻蹙了:“李福达竟敢冒用他的名头?宣府那边,可有查出名帖是真是假?”
“回陛下,宣府总兵已查过,那名帖的纹样、印章,看着倒像真的,只是没经侯府核验,不敢断定。”
金献民忙回话,语气里带着几分谨慎,“臣已让人去查侯府的采办账目——若郭勋真有采办丹料的事,账目上定有记录;若没有,便是李福达伪造名帖无疑。”
朱厚照点了点头,把密报往案上一放,指尖摩挲着玉虎。
“你是知道的,这京里的勋贵,如今多半是些混吃等死的,靠着祖上的功劳,占着田庄,每日里不是听曲儿就是斗蛐蛐,朝堂上的事,能推就推。”
他忽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几分回忆的暖意,“这些年他提督锦衣卫,竟没有做出半分越矩的事来,他有这权势给李福达勾连起来,宫中早就不安生了。”
金献民心里一凛,忙起身躬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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