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8章 5月13日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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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挽着宋野枝的手臂。

“妈妈走了以后,我的性格才开始变得细腻些。

因为家里只剩我一个女人,他还小,我怕他得不到末微处的照顾。”

易槿说话,话里有困意,像梦语。

“小巍高考填志愿那年,家里没有一个人不同意。

当天夜里,我悄悄去寺庙许愿。

小野,我们妈妈是信佛的。

我跪在佛像前,把愿望说给妈妈,也说给佛祖。

我想——我说的是,要保佑小弟,拿我的任何一样东西换。

寿元,运气,快乐,健康,可以通通拿去,换他平安顺利。

你知道的,妈妈是医生,全家都清楚医生的苦。

我不怕他受苦,我怕他受伤害。”

易槿睁开眼睛,眨了眨。

飞机在爬升。

“可今天——今天——是不是我当初心不够诚?”

宋野枝没有说话,伸手把易槿眼角的泪擦了。

小姑疲态尽显,他让她靠来自己肩上。

他今年29岁将满,成长为被人依靠的角色。

等易槿呼吸变均匀,宋野枝把手心汗湿的纸团揣进兜里。

他突然想起,十二年了,他和小叔只同乘过一次飞机。

2003年末冬,他们一起去海南。

那时候很快乐,是相聚。

其余,好像次次是分离。

有人接机,他们得驾车进汶川,途中换过很多辆车。

结构清晰,分工有序,每一辆车只负责完成自己的工作。

宋野枝和易槿被交接,辗转,天黑时似乎终于要到达目的地。

是似乎,因为宋野枝没问。

他不想再说话,不管说什么,最后都会得到请节哀的回应。

爷爷去世那年也是人人如此,现在复一轮。

车况颠簸,听得要吐。

车的速度慢下来,车内也渐渐没有人再说话。

宋野枝在车里,看到殡仪馆的字样,有些恍惚。

那些人说会带他们去见易青巍,而易青巍在这儿。

空旷的房间,宋野枝手脚僵直。

“请问,易青巍在哪儿?”

易槿问。

“2号冰棺。”

有人答。

2号冰棺。

这四个大字是钉子,一颗一颗锤进宋野枝的太阳穴。

像白天树荫下吸烟的老头,失火的草丛惊活干瘪懒倦的身体。

直到这一刻,宋野枝才蓦地痛醒了。

他想离开。

可小叔就在这儿啊,他还能去哪儿?

他们从密麻的柜子里把易青巍拉出来,他躺在透明棺里,躺在众人面前。

静默的,阖着眼。

有人痛哭。

宋野枝听了一会儿,反应过来是小姑。

宋野枝双脚动了,脚尖重新转回来,朝易青巍走去。

和以往没有不同,易青巍在哪儿,宋野枝就是要往哪儿去的。

死了,真的像睡着了。

易青巍被打理得很好。

头发,眉毛,和眼睫落满白霜,嘴唇失去颜色,表情淡然平静。

“眼泪不要落到他的棺上,不吉利的。

死者在那边会不安。”

有人这样提醒。

宋野枝抬眼看了看出声的那人,摸了摸自己的脸。

没有眼泪。

“他——”

宋野枝张嘴说话,发现自己没有声音。

“他——”

嘶哑的。

“他——”

异调的。

有没有人听到,他最后有说什么吗?就是他死前那一刻,咽气前那一秒,有没有说什么啊?

“他——”

宋野枝问不出话来。

易槿早被人扶了出去,宋野枝依然站着。

像另类一具尸体,冻在此间。

站了很久,久到其余人意识到自己该出去,为他留个隐蔽空间。

于是只剩宋野枝一个人。

手触上冰棺,呆滞数秒。

刚才,有人说,如果眼泪落到你的棺上,你在那边会不安。

小叔,那边是哪边?你丢我一个人站在这儿,一个人跑去哪儿?小叔,我刚才好丢脸。

一直一直说不出话,他们一直一直盯着我看。

小叔,我的喉咙里有飞蛾,现在也很痒。

小叔,昨天我说了,叫你等我的。

宋野枝弯腰,深深地,贴易青巍更近。

珍重一吻,吻到自己的泪。

这里太冷了,宋野枝永远直不起身来了。

易青巍真的死了,从这个世界消失。

一切没有变化,宋野枝要开始过没有他的生活。

冰棺能把手指割破。

越痛越攥,越攥越用力,但什么也留不住。

他后悔点头,后悔放他一人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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