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 老沙和失去孩子的母亲上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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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劳驾,能给口水喝吗?”

老沙对来应门的妇女说。

那妇女看起来三十来岁,五官平庸、身材丰满,正撩起衣襟抹着手上的水渍,上下打量着老沙。

她身上的旧睡衣很久没洗了,胸前的布料上残留着点点油污。

老沙的视野被那壮观的胸部堵得严严实实,他红了脸,尽力把目光移向妇女那张毫无特点的面孔上。

老沙尴尬的视线变化没逃过妇女的眼睛,她脸色一沉,就要关门。

“阿姨,您放心,我们不是坏人。”

小雪从老沙身后闪出身来,用微笑消解妇女的防备。

那妇女怔怔瞅了小雪一会儿,又抬头看看老沙,低头吱呀一声敞开院门,示意他们进来。

小小的院落荒草丛生,冷冷清清,一棵枣树在院中寂寥而立,树下纳凉用的石桌石凳上落满了枯叶灰尘。

妇女随手扫去凳上枯叶,用衣袖抹了抹灰尘,请他们坐下,转身回了屋。

老沙和小雪挨着凳沿坐了。

不一会儿,妇女提着茶壶出来,将他们的保温杯注满茶水。

青翠的茶叶在杯中翻滚飘散,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。

“茶还太烫,晾一晾再喝。

我衣服还没洗完,就不陪你们了。”

说完,妇女顾自把茶壶搁在石桌上,坐到屋前的台阶前,埋头继续搓洗满盆的脏衣服。

满院寂静,只有风拂枣树叶的沙沙声,和妇女搓洗衣服的刷刷声。

凉风袭来,暑意顿消。

老沙和小雪品着热茶,细细享受着院里的凉意。

经过多日的行走,他们已了解,最难的不是走在路上的时候,而是坐下休息后起身的那一刻。

双腿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,像泡了醋一样酸痛。

他们不仅贪恋起此刻的惬意,不愿现在就启程。

老沙弯腰将裤管挽到膝盖处,露出了肿胀得半透明的小腿。

小雪伸手轻轻按了两下老沙的腿,一按一个坑。

老沙安慰道:“只是有些浮肿,不怕。”

小雪撅起小嘴,并没有卖老沙的账,大大的眼睛里依旧盛满了担心。

老沙笑着点了点桌上的保温杯。

只见阳光穿过了透明的杯壁,照亮了水里漂浮的茶叶,杯子像装着一座丰盈浓郁的热带雨林。

碧绿的波光映在白色大理石桌面上,形成了一片小小的湖泊。

桌上的枯叶和灰尘,成了湖面上荡漾的扁舟和星辰。

小雪凝视着桌面的绿波,喃喃道:“真美。”

老沙笑道:“只要心中有美,再不起眼的地方就也是美的。”

小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

妇女闻声抬起头看向他们,眼里浮起一些悲戚。

喝了会儿茶,小雪的情绪好些了。

她好奇地蹦到院子中心的花池旁,蹲下去玩土。

花池里曾经错落有致地种满了花卉。

可惜现在全成了枯枝败叶。

只剩下一些俗称“死不了”

的半枝莲,还在顽强地延伸着肉质枝叶,伏在地上开出多彩的小花。

门口的煤球棚子里堆着许多杂物,其中一个竹编小推车,样子十分别致。

老沙慢慢走过去,弯腰拂去上面的蛛网,仔细查看。

这小推车是自家手工做的,朴而不俗,直而不拙,可爱极了。

如同自己花园里的小木马一样。

二十二年前,老沙认真地选木料,画草图,仔细为小木马刷上亮黄油漆,点上乌溜溜的黑眼睛。

这些往事清晰得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。

妇女正费力地从洗衣盆里抽出一个枕套,甩平上面的褶皱,夹在晾衣绳上。

老沙走过去指着小推车轻轻问道:“多久了?”

妇女停下手上的动作,定定地望着老沙。

过了几秒钟,她含着泪道:“五年了,就像昨天的事一样。”

“因为什么?”

“车祸。

同村人倒车时把他给撞了。”

小雪困惑地回过身子,仰头盯着两个人,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。

“是男孩?”

“是。

要是还活着,今年就十三了,个子不知道该长到多高了。”

妇女捂住了嘴里的呜咽,为在陌生人面前失态而羞惭。

老沙的喉咙哽得像塞了一团乱麻,他理解对方的感受。

白发人由黑发人送别,这才是自然规律。

而不是黑发人先离开了人世,留下白发人茫然地活在世上。

妇女猛然想起了什么,奔回屋内,出来时,颤抖的手里多了一小沓照片。

她把这些照片捧到老沙眼前:“这些都是他的照片。

这张,还有这张,你看,他都六岁了,在还尿床。”

老沙一张张翻看着男孩的照片,心如刀绞。

这个可爱的男孩,还能给父母留下些照片做念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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