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8 小李和老沙(1 / 3)
“老沙他是真的走了啊……”
小李举起叉子把干草送进食槽,看着小跑而来的羊儿们轻轻叹道。
但羊儿们并不理会小李的低语,只顾对槽中的干草大吃大嚼。
只要能提供足够的清水和青草,喂养它们的人是谁都没有关系。
小李怅然地环顾四周:花园和菜地浇过水了,羊也喂过了。
他拍干净身上的草杆,信步走回小屋前,轻轻推开屋门。
老沙从不给门上锁。
瞭望站太小,站在门口就能将里外两个房间一览无余,里面没有能让人产生偷窃欲望的物件。
除了小李,只偶尔有好奇心太重的游客会爬上山顶,老沙并不介意他们进来歇歇脚,喝口水。
瞭望站正像老沙本人一样,真诚、善良、不设防地接纳任何人的到来。
看着空荡寂静的房间,小李心中腾地升起一阵无名之火。
“这简直是在发神经!
一点外出经验都没有,就敢带孩子去北京!”
他气呼呼地掏出手机,想要立刻打给老沙,劝解他、恳求他、责骂他、千方百计地把他弄回来。
可小李瞪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,终究还是颓丧地把它塞回裤袋。
无论如何,老沙到底是个蒙古汉子,淳朴温和的外表下,是一颗老牛般执拗的心。
一想到老沙穿着土气的衣服,挤在汹涌人潮中不知所措的样子,小李就心如刀绞。
他带着那么小的孩子,要是生病了、被骗了、甚至再也回不来了该怎么办?昨晚他们在夜色中分别,小李将三轮车拼命加速,才能把不断涌出的热泪甩在身后。
小李像爱父亲一样爱着老沙,虽然他从没告诉过他。
二十二年前,当小李还是一个光屁股满山跑的野小子时,村里传开了流言:有人搬到后山的山顶上去了。
山顶上哪儿能住人呢?那里只有一个破旧的泥胚房,是林场的瞭望站。
如今林场已改用高耸的望火楼了,这处瞭望站早已废弃多时。
什么人会搬进那里住呢?
流言蜚语在村里反复飞舞:那人是林场的马倌……那人孤身一人,没有家人……那人是主动申请恢复瞭望站,来做护林员的……可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?连消息最灵通的村长也说不出来。
总之,那个人真的很古怪。
可偏偏小李最喜欢古怪了。
对于村里其他孩子来说,瞭望站是座可怕的鬼屋。
只有小李把那当作自己的秘密基地。
小屋外间的灶台坍塌了,里间墙壁糊满了斑驳的旧报纸。
窗户木框歪斜,玻璃全碎了。
旧窗帘随风无力地拍打着翅膀,却逃不出这座残破的小屋。
屋内横七竖八地堆满了杂物,上面落着灰尘和蛛网。
小李常在杂物里探险,要是能翻出些铅笔头、记账本之类小玩意儿,简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得意。
玩得累了,小李就爬上山顶的樟子松,坐在枝丫上对着山下清澈的月牙湖发呆。
他是爬树一把好手。
奶奶说,他简直是猴子托生的。
因此,小李在听到村里的流言后,第一时间跑去探查了。
上山的路长时间没人走,都长死了。
小李熟门熟路地拨开草丛灌木,辨认着羊肠小道的痕迹,顺利登了顶。
他利索地爬上樟子松,把身体藏在浓密的树冠里,小心地观察着瞭望站的动静。
屋内的杂物都被清理出来了,在门口堆成了小山。
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正弯着两条长腿,伸着两条长臂,在其中搜寻着可用之物。
他骨架虽大,但瘦得只剩一层皮,脸颊和眼窝都深深凹陷着,一头卷发已经白了大半。
小李隐隐觉得,眼前人虽是活物,但他的心早已死了,像烟头一样被残酷地按灭了。
这样的人怎么熬得过冬天山顶上刺骨的白毛风?小李确信这家伙很快就会想明白他在做一件多么荒唐的事,然后撂挑子走人。
破旧的瞭望站还会是他一个人的秘密基地。
但男人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。
小李把揣在兜里的瓜子都磕光了,靠着树干打了会儿盹,无聊地从树上倒挂着,上下颠倒的身影依然在干活……
直到太阳西沉,小李等得不耐烦,回家吃饭去了,男人还没有离开。
那以后,小李隔三差五就往山上跑。
那家伙要么在卸瓦,要么在砌墙,摆明要在他的秘密基地里长住了。
天空下起大雨,小李窝在家里透过窗子仰望山顶,他觉得那男人此刻肯定依然在雨中劳作着。
小李很少坚信些什么,但对于这件事,他非常肯定。
下一次,小李再上山时,他惊喜地发现被荒草遮盖的山路被清理出来了,蜿蜒曲折,直到山顶。
小李兴奋地一口气爬上树,藏在树冠里四下张望。
破旧的泥胚房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崭新的红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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