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零九章 请罪疏(1 / 3)
油灯如豆,在李过刚毅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。
他的手边,是一封来自京师的、盖着锦衣卫火漆密信的抄件,是新上任的宁夏总兵李信特地命人给他送来的,是什么意思,不言而喻。
“闯王...伏法...刘宗敏...当场诛杀...”
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烙铁,烫在他的眼中,也将他的心脏烫出了一个洞。
他仿佛能看见叔父李自成在囚车中绝望的眼神,能听见刘宗敏人头落地时那一声闷响。
一股混杂着悲痛、愤怒、屈辱和巨大恐惧的洪流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,他恨不得立即拿起刀,出去杀个痛快,恨不能就这么杀去京城,杀到皇帝面前,问他一句“为何”?
想着,他猛地站起,如同一头受伤的困兽在帐内踱步,目光时不时看向桌上放着的长刀。
要不,就反了他的!
这个念头带着毁灭一切的炽热,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。
与其这样窝囊得活着,不如拼死一战,轰轰烈烈得去陪叔父!
但下一刻,他的脚步停了下来,目光停留在帐壁上悬挂着的,代表他参将身份的腰牌上,而后慢慢扫过案几上那些需要他批阅的、关乎数千将士粮饷的文书。
帐外,是信赖他、跟随他至此的旧部家小,以及更多无辜的、只是在他麾下当兵吃粮的普通军士。
他不是冰冷的石头草木,如何能狠心看着他们跟着自己去送死?朝廷大军会像碾死蚂蚁一样将他们碾碎。
李国奇诛杀刘宗敏的雷霆手段,便是最好的警告。
“啊—”一声压抑到极致的、如同野兽般的低吼从他喉咙中挤出,他一拳砸在案几上,震得笔砚乱跳。
最终,李过颓然坐倒,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,也不知过了多久,他伸手拿起笔,去过一份空白奏本,颤抖着写下“请罪疏”这三个大字。
他李过,曾经是最忠心闯王之人,如今,却要向逼死他叔父的皇帝,献上彻底的屈服。
这是背叛吗?
或许是吧!
但这更是为了身后那成千上万张等着吃饭的嘴,谋一条卑微的活路。
泪水,无声地从这个铁打的汉子眼中滑落,滴在奏本上,晕开了墨迹......
襄阳。
李来亨没有点灯,他独自坐在黑暗中,任由窗外冰冷的月光照在他年轻却已饱经沧桑的脸上。
消息他也收到了,同时还有一条更为隐秘的纸条传到他的手中,来自于养父李过,“大树已倾,猢狲慎行”。
李来亨维持着坐姿一动不动,若不仔细看,好似是一座石雕,可走近了,便能发现他紧握的双拳指节已然发白,身体在极力压制下微微颤抖。
那不是害怕,是一种几乎要冲破躯壳的、沸腾的痛苦和暴怒。
闯王!
他在心里嘶喊,那个带着他骑马,在他心中如山岳般的男人,竟然受朝廷如此欺辱?
他没有败在堂堂正正的较量中,而是倒在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之下,何其可笑?
恨意,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,缠绕着他的心脏,那些曾经想要报效朝廷的想法,也被这藤蔓剿杀了个干净!
他恨朱由检的刻薄阴狠,恨朝廷的赶尽杀绝出尔反尔,甚至...他恨李过的妥协!
不能降!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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