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o章 好不了了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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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色中的宣市,西塔老街蒸腾着白日未散的暑气。

洋车夫们蹲在路沿啃着苞米,金黄的玉米粒与汗水一起滚落。

店铺商社的霓虹灯早早亮起,在石板路上投下妖异的紫光,黑色的汽车在马路上穿行。

武阳以为清桅是累了想放松,故而将车放缓,一边开车一边给她讲解。

清桅静默地坐在车厢里,窗外流动的街景在她深色的眸子里投下斑驳光影,却激不起一丝波澜。

武阳的询问声、街市的喧闹声,全都被隔绝在一片虚无的寂静之外。

唯有赵夫人沙哑的嗓音,仍在脑海中回荡:

“《青梧》当年大火,全因‘一叶知秋的专栏。

那般文采气度,谁曾想执笔的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?戴社长带着人来社里的那天,我们大家都震惊了,程小姐好年轻好漂亮啊……”

“她从入职报社,追求她的人就很多,只是怎么都没有想到,她拒绝的理由是说她怀孕了……她瘦,又是冬天,大家只以为她穿的多,没人往那方面想,还闹了不少笑话。”

“但那孩子投了个好胎,却没有好运气……有一次外出跑新闻,叶音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小男孩,在河里泡了半个小时直接晕了过去,等救起来送到医院……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。”

“孩子没了,她整个人都垮了,吃不下喝不下,在医院待了一个多月,人越来越瘦,眼见着就要不行了……可有一天,她救的那孩子家里人来,直接把人带走了。”

“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,有人说成了阔太太,也有人说是离开了宣市……”

……

刹车声骤然响起,清桅猛地回神。

挡风玻璃上,是五光十色的灯影。

“少奶奶,那就是永河三巷。”

武阳手指着西塔大街东边的一条巷子说道。

清桅下了车,往巷子那边去,武阳要跟着,被清桅当即制止,“我想自己走走,你们在这儿等吧。”

武阳一听,这哪儿成啊,“不行啊四少奶奶,这儿人多眼杂,要是出了什么事,我两个脑袋不都够四少砍的。”

清桅眸子暗了暗,知道再纠结也是为难他,便也不再说话,顾自往前走去。

武阳知道她的脾气,看着温柔乖巧,实际上就是四少就得耐着性子哄。

他只好带着人不远不近地跟着。

巷道的光景自是不如主街那般繁华热闹,青砖灰瓦的房子两侧延长开来,零零碎碎的几户商家亮着电灯,路上行人低语欢笑,寥落可数。

永河三巷……从赵夫人的话中知晓,这大概是母亲当年住家的地方,她想来看看,也想确认话中真假。

可武阳跟着,她很多事情都不能做。

行路过半,她终于寻到那栋门前两株海棠,门似月洞的二层小楼。

清桅的脚步不自觉地凝滞,目光如丝线般细细缠绕过每一处细节——斑驳的屋檐翘角,雕着缠枝纹的窗棂,被岁月磨得亮的青石台阶。

这些陌生的景象在她心底掀起惊涛骇浪,却又被生生按捺成静水深流。

“小姐可要进来瞧瞧?”

一位穿着青布长衫的掌柜含笑相迎,“咱家的油纸伞都是老师傅手工制的。”

清桅这才惊觉,昔日的宅院已改作伞坊。

庭院中数十把撑开的油纸伞悬在竹架上,宛如浮动的云霞。

素白的宣纸伞面上,墨色荷花亭亭,金线勾勒的龙凤在光影间若隐若现。

她本不常用这等传统物件,此刻却鬼使神差地选中一把——粉白渐变的海棠图案,簇簇繁花恰似门前那两株老树盛开时的模样。

指尖抚过伞骨时,仿佛触到某个遥远春日的温度。

清桅没有多做停留,就像真的只是随意逛逛,一时兴起买了一把伞。

买了一束花,还买一提糕点,是陆璟尧曾经千里迢迢给她买过的奶皮花糕。

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,西山别苑亮着孤灯一盏,陆璟尧仍旧不在。

清桅避开众人,独自提着糕点走进厨房。

月光透过纱窗,在她手中的白瓷盘上投下斑驳光影。

她将奶皮花糕一块块摆成栀子花的形状——那是她最爱的花样,却不知是否合他心意。

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盘沿,眼前是那日陆璟尧盛怒的模样。

不过遗失一只耳坠,何至于此?往日他连她弄丢翡翠镯子都只是一笑了之。

夜色渐深,西山别苑被一种诡异的寂静笼罩。

月光惨白地漫过窗棂,将她的影子钉在墙上,形单影只。

清桅彻底失眠了。

母亲支离破碎的往事在脑海中翻涌: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是谁?若真是沈家血脉,那自己又从何而来?当年……母亲从医院离开之后又去了哪里?接走她的人是谁?

她有好多好多问题想要问,想要找个人商量一句,可举目四望,却空空如也。

许宴不行,他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停止,此事找他,只会再挨一顿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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