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四十五章 小艺（1 / 1）

自闭症患者，有着一个好听却令人心碎的代称——星星的孩子。

他们就像天边的星星，沉浸在内心的小世界中，守着那一小片天空，不善表露自我、不会与他人沟通，仿佛只身一人活在遥远的星星上，闪烁着自身独有的光芒。

他们能看到，却视而不见，甚至从不与人对视，哪怕是父母至亲。他们也能听到，却充耳不闻，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有时，他们会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，却连饿了渴了也不知道如何表达。

小艺虽是这样的自闭症儿童，但较于那些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的严重患者来说，她的病情稍微轻些，更倾向于独处自闭，波澜不惊。

小艺并未接我的话，也不觉得我跟穆天和是个人，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。径自在屋里走着，嘴里念念叨叨如来自上古时期巫覡的咒语，若不是灯大亮，身边有人相陪，我想我应该会被吓坏的。

“啊……啊……啊……”一丝不漏地绕了一圈，小艺以眼睛可见的速度筛糠一样哆嗦起来，嘴里断断续续地发着尖音和幽灵之音混合的音符，气息渐转粗重，嘴唇由粉变紫，浑身颤栗，牙齿上下咬合咯吱咯吱作响，双手握成拳状，伴着双腿，崩地要裂开了般。

我跟穆天和从未见她如此情势，你望望我，我望望你，连呼吸都忘了。

还是穆天和先反应过来，急忙蹲下，握住小艺不断抖动着的手臂，试图把她拉到怀里。

可谁曾想，小艺整个身体竟像泄了气的皮球，没有力气来支撑，一下子往地板上委下去。嘴里的啸音更高更大更尖锐，眼眶不断外廓，说“目眦尽裂”也未为不可。

我赶忙过来，一把把她抱入怀中。她抖得越发厉害，全身的筋骨都在搐动，好像身上捆着粗重的链条，而她正以幼小的身躯左突右出，可是捆得太紧，牙齿和牙齿，忍不住发出互相撞击的声音。

“小艺啊，是嫂嫂，别怕！别怕啊！”我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，不住地安慰道。

“peipa……peipa……”小艺的嘴不住地说着，身子不住地抖着。

“不怕,不怕。小艺有嫂嫂和哥哥呢！”

“peipa……peipa……”

“peipa……peipa……”

怎么办？我扭头看着穆天和，穆天和叹了口气，拿起了电话，连续打了好几个后，对我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
“没人接，这么晚了，小姑姑和小文应该睡了。她妈妈都这么放心，心可真大。”

穆天和气恼地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，又走到我们身边，顺势准备揽过小艺。小艺竟然针刺了一般“啊——”地更恐怖了，把院子里的木瓜都惊动了，“呜嗷——呜嗷——”的狗吠声粗重而低沉。

“这样不行，会扰民的，小艺还是个小孩子，得睡觉啊！”我使劲儿把小艺贴身箍着，隔着厚厚的毛衣，依然能感觉到她的无助和恐惧，“怎么办？”

“peipa……peipa……”小艺就像着了魔一般，嘴里不停地叨叨着，眼神迷离散乱。

虽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我，但黑黑的瞳仁里只见深褐色迷蒙一片，不见一点儿我的影子。若不是知道她是星星的孩子，半夜三更，怕是任谁都会惊出一身冷汗来。

穆天和不敢离得太近，只在周围无情无绪地走着。“要不？问问奶奶和文姨？那……把李秘书喊来。”似乎觉得都不妥，深深叹了口气。

“peipa……peipa……”

穆天和似想起了什么，打开门出去了，不一会儿木瓜和枇杷被领了进来。

两个小家伙开始还有点不适应这屋里的光线，晃了晃身子分清了方向，一齐向我奔来。

“peipa……peipa……peipa……”原来小艺嘴里面叨叨的一直是枇杷。

她见枇杷跑过去，一把搂着它的脖子，不停地轻抚着，揉搓着。

我看看旁边没人疼的木瓜，又望了望不远处笑得比哭还难看的穆天和，抬了抬眉毛，对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。

黑沉沉的夜，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，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。

穆天和看看天，再瞅瞅精致的狗窝边吐着舌头的木瓜，重重地拍了拍狗头，语重心长地对木瓜说道：“人在江湖飘，哪有不挨刀！瓜瓜啊，记着，以后啊，不能叫这么大声，不能说这么多狠话，会反噬的呦！”

而此时，我在小卧室，为小艺和枇杷找了个舒适的共处模式，呓语一般唱起了催眠曲。

窗外，被我偷奸耍滑骗出去的穆天和正带着木瓜，躬腰屈膝，微弯双腕儿，做乞怜状呢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