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一十九章:荷花灯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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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清观位于山中,周围俱是草木青山,骤雨抽打树叶窗楹,闪电破黑云而出,响雷轰鸣。

萧絮孤身坐在跪凳上看书,幼年时的痛苦记忆再次侵袭她的脑海,不由得打了个寒战,额前沁出豆大的冷汗。

胎儿似乎知道母亲的惊惧,在腹中躁动不安,萧絮实在定不下心神,撒开书本,恭谨地跪在泰山神下轻声吟诵道经。

她吟着吟着,神像后隐约传来男子低沉的应和,萧絮立刻警觉:“谁?”

俞拙心扉鞋走步轻盈,缓缓走到窗下诵念请风咒,念咒的声音越大,窗外如线雨幕便越稀薄,雷声便越走越远,光破云而出,艳阳高照而来,照亮东岳殿。

“二位,天晴了。”他淡淡道。

萧絮震惊地瞪大眼:“你你你……你是神仙?”

方才还雷电轰鸣,晌午的天暗得像黑夜,他不知道从哪蹿出来念几遍咒,雨不下了,雷不打了,电不闪了,天放晴了。

我的天呐!

俞拙心拱手行子午诀:“贫道不过道行深些罢了,二位无量寿福。”

他着件布料粗糙的蓝色得罗袍,腰身宽松肥大,却掩不住男子清俊的身形,长长墨发盘起,面阔冷峻肃穆,微吊眼梢,更显三角眼精明锐利。

殿中四下空寂,萧絮左瞧瞧右看看,楞道:“此处就本殿一人,你为何说二位?”

俞拙心幽幽扫了眼她的小腹。

萧絮心里咯噔一下,她虽腹部有点显怀,但每日都穿宽袍大袖,压根不明显,更何况她的贴身事物都是蔡青禾在伺候,连婢女都没发觉,俞拙心和自己半分干系都无,怎么可能知道她怀了。

她将信将疑,温和道:“三清观鄙陋,未曾想还有拙心道长如此高人。”

“贫道前几年云游各方,得监院虚林子垂青,如今暂住在此,并非三清观的道人。”俞拙心恭谨地又行一礼,走过去轻轻托起她的后腰,扶萧絮改变姿势,坐在跪凳上。

孕妇不得久跪,对身子不好。

“你真不是三清观的?”萧絮狐疑地上下打量。

“贫道是江南人,江南出生,江南出家,江南长大。”俞拙心不顾忌,亦然选了个跪凳,坐在她身边。

“哦。”她随便应。

萧絮实在不知道俞拙心究竟是什么来路,只好以不变应万变,拿起手边的《资治通鉴》自顾自地看书,不理他。

她最近常常夜半才睡,晨兴就起,好容易睡一觉,也是噩梦连连,更何况白天还要在东岳殿装模作样祈福,实则莫说跪拜行礼,连坐着都疲倦。

俞拙心毫无顾忌地掐指算,淡泊道:“过几日便是中元节了,最近阴气重,旧人变作恶鬼缠上身,公主殿下睡不好是常事。”

萧絮惊诧地抬眸,手一滑,书卷落在地上。

俞拙心幽幽瞥她:“殿下既心魔难解,不如随贫道去放荷灯吧。”

七月十五乃中元地官赦罪日,无论大小道观,皆要斋醮科仪做法事,三清观自然不例外,促婉幽远的十方韵唱了一遍又一遍。

俞拙心持拂尘引路,身后跟着萧絮与蔡青禾,萧絮捧了个亲手折的彩纸荷花灯,上附纸条,写了桑牧的生辰八字,花心白蜡短短一根。

圆月融融,扉鞋轻如马,总算走到三清观后的山谷深溪,流水缓淌而过,晚风簇微波,散作星河点点落。

“公主殿下,到了。”俞拙心拱手行子午诀。

蔡青禾取火折点亮荷灯白蜡,火苗跳动,映红萧絮憔悴的容颜。

溪道空水悠悠,她出神许久,理开衣摆正欲蹲下去放灯,俞拙心突然伸来双手:

“亡灵借灯省亲实在不吉,您腹中还有个孩子,贫道为公主殿下放灯吧。”

他声音富有磁性,却无喜无悲,仿佛衡国公主和离以后在道观出家为大梁祈福,腹中还怀有身孕是件稀松平常事。

蔡青禾难得烧起怒火,猛地挥手挡住,厉声道:“放肆!公主殿下千金之体,岂容你来构陷!”

俞拙心后撤两步行子午诀:“这位公子无须担心,若您和公主怕此事暴露,待荷花灯放完,杀贫道灭口便是,无量寿福。”

他神情淡漠地恍若画中人,压根不在乎自己的死活,莫说蔡青禾,连萧絮都愣住了。

她把手中荷花灯递给俞拙心:“有劳道长。”

俞拙心捧起双手接过,虔诚地跪在溪边,荷灯碰水波,泛起层层涟漪,流水缓慢,轻拨好几下,才见它顺水向远处漂去。

晚风覆面,花灯落溪,俞拙心的得罗道袍凭添几分隐逸风采,他的目光随荷灯远去,声音空寂:“公主殿下,世上枉死之人太多,有的超脱天界,有的转世为人,只有冤念太重游离人间的,才会借中元节荷灯省亲人间,与未亡人相见。”

是以七月十四人们要放花灯,为亡者祈福,求地官赦罪,让亡故的亲人早日投胎转生或超脱天界。 <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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