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九章 病倒(1 / 2)
回到营帐,那柄软剑被放在案几上,主将谢长澜坐在上首,面色深沉,一言不发。
廖景之目露忧色地看着将军,张了张口,却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安慰。
烛火昏暗,少年将军半张脸隐在阴影中,风吹的营帐呼呼作响,外面的兵士都知道目前将军面临着怎样的两难抉择,皆静静守在两侧,不敢大声言语。
片刻后,廖景之整理思绪,干巴巴道,“或许……将军的妹妹并不在宇文灼手中,那不过是他一向用惯的伎俩罢了。”
一语成谶,就连廖景之自己都不知道,他这一番冥思苦想来的安慰的话语竟会是真相。
毕竟,连谢长澜自己对宇文灼的话都笃定不已,
“不会错的,这柄缠腰剑是我特意请人为妹妹打造的,上面的红缨更是……更是来自长风的坐骑,世间仅有一件,不会再有其他。”
那的确是他妹妹的东西。
“那……”廖景之有些着急,“那或许,四姑娘只不过是被偷了东西来罢了,人并无大碍呢?”
毕竟将军府也不是什么宵小都能随便混进去的地方,身为将门女子,四姑娘也是有武艺傍身的,怎会那样轻易地就被捉了去?
此话也有理。
谢长澜不得不否认,廖景之说的,句句有理。
只是身在局中的是他,而他只有一个妹妹。
千千万万的可能里,终究会有一种摆在那里——
南越人在盛京城里有内应,捉了他的妹妹,诱他深入敌营。
这一夜,金陵破天荒地下了一场薄密的雪,隆冬深至,天寒地冻,若不是将士们换上了刚刚押运来的棉衣,这一夜还不知道要有多少鲜活的生命随着这场雪消逝而去。
谢长澜在帐外站了一夜。
少年身长如水,眉眼深邃,浓密的睫毛上挂了几滴湿漉漉的碎雪,衬的那羽睫下的漆目愈发浓深如墨。
他肩头上落满了细密的雪花,尚未消融,寒风一起,簌簌飘落在脚下。
天色初晓,大雪伴着一缕熹光渐渐没了势头,从深处的山林里传来几声嘶哑的鸟鸣,扑扑簌簌扇动一片孤寂。
廖景之穿戴好玄甲走出来,抬眼瞧到肩头落满白雪的将军,不由得一惊,一路小跑过去,
“将军!您……”
话音未落,就见谢长澜僵硬的身子动了动,竟直挺挺地倒了下来。
“将军!”
廖景之始料未及,让往后倾倒的人给砸了个满怀,连忙喊人过来帮忙。
静宁十二年,宁朝威远大将军麾下第一卫队,云虎卫先锋队,在南越边境遭受突袭,一路跨过雪山苍岭,被诡军逼迫,遁入龙栖山,缺粮少衣,几乎不能过活,无数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没能死在抛头颅洒热血的疆场上,而是因为短了一口粮,腹中受饿脱力致死。
副将谢长风,自请为粮草开路,与敌军殊死搏斗,一腔孤往,不见归路。
主将谢长澜,为守住军中将士殚精竭虑,却奈何敌人太过狡猾,以将军骨肉血亲作伐,忠孝两难,似剜心剔骨,终是胸腔积绪淤堵,伤心劳力,缠绵病榻。
谢长澜倒下的太突然。
军医诊治,只说是伤了心神,虽无大碍,却似陷入了梦魇一般,不见醒转。
正是军中人心惶惶的时候,主将的倒下让云虎卫更似失了主心骨一般,四处都是慌乱。
是以不出片刻,消息就传到了敌方军营里。
与云虎卫中一片紧张低沉恰恰相反,诡军军帐里,处处都是宴饮作乐,灯火通明,珠环鸣翠,好似这场仗已经打到了尽头,云虎卫早已经缴械投降,匍匐脚下。
主帐大营内,宇文灼左右环绕着腰身纤细的军妓,到处充斥着女儿家身上的暖香气息,浓烈又绵软,只让人闻着就酥了骨头。
他大掌掌住手下雪腻的腰,哄着美人儿往他怀里羞涩一钻,眼神极坏地看着她,漫不经心道,
“谢长澜可不是这般不经吓的人,再去探探。”
都说是,比你更了解自己的人,往往是你的对手。
谢长澜之于宇文灼,便是这样一个存在。
他知晓他一身正气,从不屑于用那阴谋诡计,打个仗都得从兵书上抠着战术来,可偏偏这人机智果敢,竟是将那死板的兵书都能用出花来,每每都能于无形中破解他的计谋。
他用坚壁清野,他便提前一步想到了他的打算,早早派人去庾司守着,他用这粮草当诱饵,他便主动示弱,实则声东击西,伺机抢夺。
慕容洵的死,是因为他太过于轻敌。
而他就不一样了,向来懂得一个道理,这打仗,要是只看作战能力,那他们就算在人数上占据优势,也不是宁朝云虎卫的对手。
毕竟那支队伍,可是随着两代威远大将军南征北战过的。
要想胜,便只能出奇制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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