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1章 大梁城(3 / 3)
你家开的?”
老人叹的那口气,像糖人化了似的软。我们眼睁睁看着墨黑的尖儿从他衣领里钻出来,慢悠悠往上爬,蹭过糖人的影子时,糖突然化了个小坑,甜香里混进点土腥。
我往前踏了半步,鞋跟碾过星若刚掉的一小块糖:“他的账,我们结。”
风卷着灯笼往这边飘,刚亮的灯把街道切成两半。我半边脸浸在暖光里,官差的影子拖在地上,像块浸了墨的破布。“一千文本金,五百文利息,你们付得起?”
“范行,钱还有多少?”
范行摸了摸钱袋,叮当作响:“不多不少,整四千。”
星若已经把钱袋拽开了,铜钱滚出来的响脆得像糖碎:“拿好你的臭钱!离爷爷远点!”
官差刚要接,林婉儿的罗盘“啪”地拍在糖人摊上。“大梁城的利息算法刻在数据光上,你这数儿,比市价高了三成。”她指尖点着账页,风掀得纸页哗啦响,光从纸缝漏下来,在官差手背上投下细格子,“要不要我把这数据送进太守府?对了,你们当差的,也签了‘不贪墨’的契约吧?”
官差的脸在灯笼光里青一阵白一阵,手忙脚乱地摆:“姑奶奶饶命!利息不要了,就一千,就一千!”他抓过钱,转身就跑,影子在灯光里跌跌撞撞,带起的烟尘裹着糖香,甜得发涩。
老人“扑通”跪下时,糖人在我们手里慢慢凉下来,糖皮结了层薄霜似的白。“谢谢少侠……小老儿无以为报啊……”
“您快起来。”我伸手扶他,掌心沾着他袖口的灰,“您做的糖这么好吃,帮您是应该的。”
星若举着蝴蝶糖人,翅尖的红还亮着:“就是就是,爷爷你看,这翅膀还闪呢!”
老人直起身,望着远处亮起来的灯笼,叹了口气。“诸位有所不知……大梁城的小商贩,谁手里没签着契约?可魏武侯扩兵以来,利息一年比一年沉……”他指了指自己衣领,墨黑的尖儿已经隐下去了,“今儿若不是你们,我这把老骨头,就得去律所给人搬砖当奴了。”
风卷着糖香往远处飘,灯笼的光在青石板上晃,把我们四个的影子叠在一块儿,像个没捏完的糖人。
老人的手指在灯笼光里晃,指腹沾着点糖渍,往西边点了点。“您瞧我这块西市,”灯光在他皱纹里淌,红得像化了的糖,“就我们这些小商贩,糖人摊挨着菜筐,布匹架子挤着成衣摊,脚底下踩着的都是糖渣子、菜叶子,日子就靠这点烟火气吊着。”他笑的时候,牙上沾着点糖霜,在暖光里闪了闪。
他忽然把脸转向东边,声音压得低了些,指尖往灯火最稠的地方戳。“那边东市,灯亮得能烧眼睛。”风卷过来点丝竹声,软塌塌的,混着酒气和脂粉香,“唱曲儿的、耍把式的、开大馆子的,绫罗绸缎挂在竿上,光顺着料子淌,能晃花人眼。”他朝林婉儿凑了凑,灯笼光在他耳后投下小影子,“听说啊,那儿财神爷的像都是金的,拍卖房里的玉,比姑娘们的脸还润。”
提到北边时,他的手突然僵了,灯笼光在他手上跳,一下明一下暗。“那是老魏家的地,”牙咬得咯吱响,“魏武侯那个扒皮的,自己搞些虚头巴脑的,底下贪官把钱全刮走了——”他往地上啐了口,唾沫星子在光里飞,“吸的都是我们老百姓的血,连糖人摊的税都敢加三成!”
最后他转向范行,声音软得像化了的糖,指腹蹭了蹭范行的袖口。“南边最惨,”风从那边卷过来,带着点土腥气,“灰光里全是吃不饱的,破布片子裹着骨头,背上的债比影子还沉。”他喉结滚了滚,“我上个月有个老伙计,就被拖进去了,你们要是去……”
我们四个没等他说完,鞋跟同时碾过地上的糖渣,脆响在风里跳。“爷爷放心,”我的声音撞在灯笼上,震得光晃了晃,“您的话,我们记着。”
星若把蝴蝶糖人举起来,翅尖的红在光里颤:“这地方的命线,乱得像团缠了糖的线,得捋捋。”
范行攥着他的桂花糖人,糖汁滴在手上也没顾:“早说了,这天非掀不可!”
风突然紧了,卷着灯笼往我们这边撞,光把四个人的影子钉在地上,叠成一团。我盯着东边最亮的那盏灯,突然笑了:“走,掀个底儿朝天。”
面包人:“大梁城的故事,这就开了头。诸位看官您擎好,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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