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19章 三锤破门(1 / 2)
古籍记载,所谓三里之城,七里之廓,城以卫君,廓以守民。
而这山阳城的“廓”,也就是外城,其功能早就不是护卫居民了,对于二王来说,不过是抵御项家军的缓冲区而已。
他们原打算用那四五万“青壮老弱”,把项瞻死死钉在道德的束缚中,再拿成百上千的稚子做盾,逼百姓亲手杀他,也逼他不得不低头。
却没想到,项瞻那颗悲天悯人的心,经过数年征战的磨砺,已经逐渐冷了下来,更何况此刻面对的,已经不是“民”,而是一群以人为粮的「兽」。
当重甲铁骑开始不顾那些百姓,对着城楼射出箭雨时,仍在城墙上叫嚣的刘文秉,终于开始害怕起来。
“三……三哥!”他的嗓子被酒色腌得沙哑,此刻更如被掐住脖子的阉鸡,颤抖而又尖细,“项……项瞻他,他真敢动手?!”
刘文肃没有回答,只是脸上始终带着的那抹从容冷笑不见了。他伸手按着垛口,目光穿过早已无用的吊桥,穿过越垒越高的尸堆,穿过尚未完全冻结的血河,与项瞻隔空相撞。
那一眼里没有怒,没有恨,甚至连杀意都淡得像雪,唯独剩下的,只有「清算」二字。
他突然意识到,自己用来钉死项瞻的那枚道德之钉,已被对方亲手拔出,反手捅进了他的咽喉,更是瞬间明白,当一个以仁义誉满天下的敌人,突然不讲仁义了,才是最可怕的。
“传令,”刘文肃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,却死死压住,“所有禁军死守九门,敌军已经不间断战斗了近六个时辰,军心必疲,挡住他们第一轮进攻,内城无恙!”
内城有九门,而最大的三个门:帝王御道启元门,税关专属保和门,以及漕粮通道丰乐门,就在刘文肃当前所在的城墙下。
当禁军统领奉命前去调兵设防时,聂云升也率领虎蛟军携攻城器械赶来。
“主公!”他抱拳行礼,望向城下的尸山,又与身后同来的高恢对视一眼,缓缓放下手,没有多言。
城下仅剩的千余名百姓,或者说,那些曾被称为百姓的人,如今却像被抽了魂的壳,没有人再求饶,也没有人哭嚎,他们眼里只剩被冻裂的血丝。
箭雨不知第几次升空,黑压压一顿,扑簌簌落下,不到半刻,再无声息。
雪不见小,落下来却变成了粉红色,被北风卷着横飞,不再化开,在尸骸上叠出一层又一层,将那些残肢断臂渐渐抹平。
自然本该中立,却因人的血而变了颜色,天地最是无情,反倒替人遮掩了羞耻。
项瞻深吸了一口气,抬眼望向城楼,高不过三丈,却隔出两重天,外面是屠场,里面,是尚未醒来的噩梦。
他提起破阵枪,枪尖指城:“虎蛟军,攻城!”
鼓点骤转,聂云升扬起十三节水磨钢鞭的下一瞬,令旗挥动,数十架抛石机同时后仰。
石弹没有打在城墙上,而是越过城头,砸进城内,有一部分落入了几家高门大院里面。
巨石砸开屋顶,碎玉声清脆,一只鎏金铜炉炸裂,香灰与雪混成污浊的雾,雾后有穿团龙袍的老尚书抱头窜过,不料没走两步,被崩裂的石块正中面门,一命呜呼,雪马上给他盖了块白帛。
还真是昔日朱门次第开,今朝红雪压金钉。
另一处,礼部侍郎府,家仆正把祖传的汉白玉屏风推倒,横在门前。屏风上“忠孝传家”四字被雪糊住,只余“孝”字下半截,如一柄断了的弯刀,仿佛也在问:忠孝二字,日后还能靠谁传递?
府内深处,老夫人抱着七岁的嫡孙女躲进祠堂,嘴里喃喃:“别怕,项家军是义军,不杀读书人……”
话音未落,后院火起,逃奴为抢金银,把库房点了。火光里,人影闪动,火光里,有人影拖曳而去,惨叫被风撕碎,不知是谁家的女儿。
同一刻,安福坊教坊司里,数千被关押的女子趁乱逃出牢房,她们赤着脚,跌跌撞撞奔上街头,本想去寻自己的男人,却迎头撞见仓皇的禁军。
……
数轮巨石投射过后,张峰等将率领重甲铁骑踏尸而过,马蹄踩碎骨骼的脆响连成一片。
内城守军虽仍有数万余,却早无滚油金汁,连礌石都所剩无几,箭垛里码的是拆下的红木家具、象牙屏风,那些达官显贵们舍不得烧自己的细软,便都被二王拿来当作滚木。
铁骑没有靠近墙根,留出这些滚木的距离,挽弓搭箭,对着城上游射。
城上以弓箭回击,却如赫连良平所料,破不了甲。
眼见禁军射出的箭,只在重甲上叮叮叮发出一串脆响,便弹开了,禁军却一排接着一排被射倒,刘文肃当即下令,将关着稚童的铁笼全部摆上城垛。
项瞻心中一惊,瞬间冷汗直流,忙嘶声大吼:“疯子,收手!”
张峰同样脸色大变,也慌忙下令停止射箭,咬牙对着城上破口大骂:“刘文肃,等小爷进去,一定剥了你的皮!”
刘文肃冷哼一声,不予理会。
项瞻则又对聂云升使了个眼色,聂云升会意,再度下令:“重甲营,破门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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