$10章 宫闱暗涌(2 / 2)
纸页的声响格外清晰,仿佛在掂量每个字的分量。
太子垂立在丹陛,十二章纹蟒袍的褶皱都透着沉稳。
这些年协理朝政,青涩早被案牍磨成了冷硬,他躬身一拜:“父皇留儿臣,可是有要紧的事?”
皇帝“啪”
地合上奏章,墨香混着龙涎余烬漫开:“昚儿,昨夜的刺客可捉到?”
太子俯身更低:“儿臣无能,未能擒获,请父皇降罪。”
“朕不怪你。”
皇帝抬手虚扶,指尖却停在半空,“捉不到刺客事小,可若是欺君……”
话音陡然转厉,他抬眼时,目光如淬了冰的箭,“昨夜刺客入宫,你领着人封了整个后宫,可有这回事?”
太子迎上那道目光,坦然得像面对铜镜:“确有此事。”
他躬身再拜,声线平稳无波,“昨日献捷宴上,父皇已洞察淑妃娘娘神色不妥,晚间又遇刺客,儿臣揣度二者或有关联,故而擅自作主,命杨沂中率部封了后宫,遣宫人至永巷盘问。”
“可有结果?”
皇帝盯着他鬓角的玉冠,那冠上的旒珠映着殿外天光,竟让他生出一丝陌生的忐忑——太子眼中的沉着,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,却多了层猜不透的深。
“经一夜彻查,未寻得刺客踪迹。”
太子抬眼,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,“但儿臣以为,淑妃娘娘今日请旨,绝非偶然。”
皇帝缓缓颔,指节叩响御案:“以你之见,当如何?”
“将计就计。”
太子的声音裹着殿外的蝉鸣,“刺客与淑妃牵扯不清,不如顺水推舟。
杨沂中老成持重,父皇英明神武,正好借这趟苏州之行,探探虚实。”
皇帝忽得起身,龙袍广袖扫过案头,他伸手搭在太子肩上,掌心的温度透过蟒袍渗进来,半是欣慰半是审视:“昚儿,你果真是长进了。”
他顿了顿,指尖微微用力,“此事便交由你办。
只是敌暗我明,不可大意——朕已命杨沂中点十二护卫,贴身护着你。
你是国之储君,大宋的根本,万不能有闪失。”
太子深深一拜:“谢父皇。
儿臣告退。”
转身时,他脸上的恭顺悄然褪去,下颌线绷成冷硬的弧度。
那十二护卫是护卫?不过是父皇安插的眼线,这点心思,他十年前就看懂了。
临近殿门,抬眼望见远处一行白鹭掠过宫墙,翅尖划开晨雾的刹那,他心中忽得一软,那句压在舌尖的话终于漫出来:“玲儿,有孤在,任谁也伤不到你分毫。”
檐角的蝉鸣突然歇了半拍,仿佛被这句话烫到。
他勾了勾唇角,昨夜慈元殿的暴雨没白下,杨沂中掌中的玄甲军、案头的密函,早悄悄换了旗号。
阳光穿过他蟒袍上的十二章纹,在青砖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,像幅没画完的权谋图。
而图的角落里,藏着一句未说出口的承诺,正随着蝉鸣,悄悄往远处漫。
殿外,杨沂中披着铁叶甲候在廊下,见太子出来,花白的眉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,铁叶甲的肩缝里还凝着晨露。
太子的目光掠过廊下隐在朱漆柱后的十二道身影,声线压得比风还低,混着檐角滴落的水珠响:“眼下是非常时刻,不必亲自来回禀。”
他顿了顿,旒珠上的玉坠轻轻撞在甲叶上,“这十二人,正好派上用场。”
杨沂中猛地垂,铁盔的边缘擦过肩甲,出沉闷的轻响:“臣——省得。”
风卷着蝉鸣掠过回廊,太子转身时,十二章纹的衣角扫过砖缝里的青苔,那十二道藏在阴影里的目光,恰似棋盘上刚落的棋子,早已被他纳入毂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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