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82章 像是被困在孤岛(1 / 2)
贾勇走到陈先生身边一看,发现陈先生出了一身冷汗。贾勇把他扶到床上让他休息。他躺下的时候,他的身体像一块石板一样摔倒在床上,好像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似的。
接下来的几天里,贾勇越来越担心陈先生的身体状况。工作上的事情,贾勇已经全面接手,既不用陈先生指点,也不用陈先生帮忙。这一趟商业旅行什么时候结束还说不好,只要陈先生能平平安安的,不再横生枝节给贾勇增添新的负担,贾勇就谢天谢地了。
一天中午,他们结束了在一个镇上的工作,在赶往下一个镇的高速路上,贾勇开着车,他疲惫得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,车子时不时地从车道里偏离出去。
刚才还在打盹的陈先生突然说话了:“困了?“
贾勇说:“我还以为您睡着了。“
陈先生说:“我睡不着,就是闭着眼睛休息。我最近老是想起过去的事情。你要是困了,我就跟你唠叨唠叨,给你解解闷。“
贾勇打着哈欠说:“我怕您话说多了累着。您要是不累的话,我也想听听您过去的故事,让我长长见识。“
陈先生:“有的话,说几句就累。比方说去跟客户谈业务,我现在真的懒得说话。有的话,憋在我心里几十年了。一直找不到一个肯耐心听我讲的人。“
贾勇说:“那您就慢慢讲,累了就停下来。说不定,我将来会写一本书,讲述一个老华侨在南美洲创业的故事。”
陈先生说:“写吧。我本来是要自己写的,现在我没有精力了。生意以后要靠你,写书的事也要靠你了。我的故事可能比较长,我要从头讲起。”
贾勇聚精会神地听着,他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困倦了。
陈先生说:“我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,我的父亲早年留学日本,学习法律。他在日本的时候,参加了孙逸仙先生组织的同盟会。在同盟会里是比较早的一批会员。回国后,我父亲应邀到北平教书。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生在北平的,我的童年也是在那里度过的。
“那些年里,发生过很多大事件。但是我小,不懂事,只记得和小伙伴们在北京的胡同里疯跑,很快乐。我的那些小伙伴都是大杂院里邻居家的孩子,他们的父母有报馆的编辑,有小学校里的教员,有警察,有黄包车夫,有卖糖葫芦做小买卖的,五行八作,干什么的都有。
“有的孩子的衣服穿得干净整洁,有的孩子的衣服上有很多补丁。我们不在乎这些。我们在一起玩耍,没有原因的唱啊,跳啊,我们很快乐。那可能是我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候。
“也不知道我的那些小伙伴现在怎么样了?他们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地方,在这个地方还生活着他们童年的伙伴。
“南京政府成立后,我父亲作为法律届的名人,进入了政府,得到了一个级别不低的官职。在南京,我们一家住进了高级住宅区的别墅。我父亲在北平教书的时候,还做律师。攒了一笔钱。我们家在南京的生活很优渥。有佣人,有厨师,有花匠。我们家还有一辆当时很稀罕的雪佛兰汽车。还雇了司机。
“我的哥哥在南京上大学,他的同学都是党国要人的子弟。我父亲在南京负责考核各地官员的政绩。他自己有钱,所以不贪,在官场中的名声不错。有违纪的案件送到他手里,他向来秉公办理。即便是有人请托,他顶多大事化小,但从来不小事化了。算是尽职的官员。
“有一次,在一个案件上,一个曾经帮助过我父亲的人涉案。这个人给我父亲送了重礼。希望我父亲帮他把这件事情压下来。我父亲尽了力,但是只能从轻处罚,不能撤销案件。
“这个人从此对我父亲怀恨在心。他在我父亲的政敌的挑唆下,诬告我父亲收受贿赂。当时,我父亲的政敌盯上了他在政府中的位置。逼我父亲辞职。我父亲在国府不属于任何派别。没有人肯为我父亲主持正义。我父亲就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迫辞职了。
“我父亲从国府离职后,有一个日本领事馆的人来访。这个人声称,他很关注我父亲在留日学生中的影响。如果我父亲愿意参加有留日背景的社会名流的组织,他们可以支持我父亲重新回到他原来的岗位,或者到我父亲愿意接受的更重要的岗位上。
“我父亲尽管仕途不顺,但他断然拒绝了这个日本人的建议。当时,日本侵华的意图已经非常明确了。他们建立的所谓的留日背景社会名流组织,实际上就是为日本占领中国后成立伪政府拼凑班底。我父亲虽然曾经留日,但他反对日本对中国发动的侵华战争。不愿意与汉奸同流合污。”
陈先生轻轻咳嗽了几声后说:“我父亲是一届书生,但是他懂得民族大义。在民族大义上来不得半点含糊。他是这么做的,也是这么教育我的。几十年来,我客居他乡,始终不敢忘记的就是民族大义。
“你没有因为熊小姐,没有因为工作居留,说违心的话,这就是民族大义。这件事是不能含糊的。那可不是一句简单的话。那是政治态度。你可以说,你有口无心,一时糊涂。但是,听者有意,人家会用你的这一句话做文章,让你回不了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