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0章 百草堂之牛蒡子(1 / 4)
百草堂的牛蒡子
清末民初的江南小镇,梅雨刚过,暑气便像浸了水的棉絮,沉甸甸压在青石板路上。镇东头的百草堂前,两株老樟树的叶子被晒得打蔫,却仍有三三两两的村民在檐下排队——自打光绪年间开铺,这百年药香就没断过,掌柜王宁的医术,更是比门前的石板路还扎实。
王宁今日穿了件半旧的月白长衫,袖口沾着浅褐色的药渍,是今早炮制当归时溅上的。他左手按在村民的腕脉上,右手捻着三指长的银毫笔,眉头微蹙:“又是风热犯肺的症候,喉咙肿得像塞了棉絮吧?”那村民连连点头,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:“王掌柜,咳得整夜睡不着,孙记益仁堂抓的药吃了三天,半点用没有,还拉了肚子。”
王宁放下笔,目光扫过柜台后整齐码放的药罐,指尖在刻着“牛蒡子”的陶罐上顿了顿。这罐牛蒡子是上月他亲自去城郊山坳收的,颗粒饱满,倒出来时能看到两侧压扁的浅褐色外壳,凑近闻还有股淡淡的辛香——他总说,药材跟人一样,得看“精气神”,这牛蒡子的精气神,就藏在这壳子的纹路里。
“去把后院晾着的牛蒡子取来二两。”王宁朝里屋喊了声,帘子应声掀开,走出个穿水绿布裙的姑娘,是他妹妹王雪。这姑娘刚及笄,辫梢总系着根红绳,背上的粗布药篓还没卸,里面装着今早采的薄荷和金银花。“哥,刚晒透的,我挑过,没掺碎渣。”她把纸包递过来,指尖带着露水的凉意,“钱老板在里屋等半天了,咳得直捶桌子。”
王宁刚接过纸包,里屋就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,伴着断断续续的嗓音:“王掌柜,救救急……我这嗓子,连账本都念不了了。”推门进去,只见药材商人钱多多瘫坐在藤椅上,圆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,领口的盘扣松开两颗,胸口还沾着咳出来的痰迹。他是镇上出了名的“药探子”,常年跑南北,什么珍稀药材没见过,此刻却没了往日的精明,只剩满脸焦灼。
“钱兄,先喝口凉茶润润。”王宁递过一杯薄荷水,指尖搭在他腕上,片刻后沉声道:“脉浮数,舌尖红,是风热裹着暑气堵在了肺里。你这是跑生意时贪凉,在茶馆吹了穿堂风吧?”钱多多猛地坐直:“可不是!前天在苏州码头,为了抢批好当归,在风口里站了半个时辰,回来就不对劲了。孙玉国那厮,给我开了堆温性的干姜、紫苏,越吃越烧,昨晚竟烧到了快说胡话!”
王宁没接话,转身从柜台取了张黄麻纸,银毫笔在砚台里蘸了蘸,刷刷写下处方:“牛蒡子三钱为君,配薄荷一钱、桔梗二钱、甘草一钱,水煎服,日三剂。”他把纸递过去,指了指桌上的牛蒡子:“这药材性寒,归肺、胃经,最能疏散风热、解毒利咽,你这嗓子肿、咳嗽痰多的症候,正好对症。孙玉国用温药,是把‘火’往肺里焖,哪能有用?”
正说着,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,几个村民扶着个老太太闯了进来,老太太咳得直不起腰,嘴角还挂着黏痰。“王掌柜,救救我娘!”领头的汉子急得眼眶发红,“也是喉咙痛、咳嗽,益仁堂的药吃了就拉肚子,现在连路都走不动了!”
王宁眉头一拧,起身去诊脉,片刻后抬头对里屋喊:“张娜,你把后院那缸晾好的牛蒡子茶抬出来,给大伙分一分。轻症的先喝着茶,重症的我开方子抓药,都别急。”帘子再次掀开,王宁的妻子张娜端着个粗瓷大碗出来,碗里是琥珀色的茶汤,飘着几片薄荷叶。她穿件靛蓝布衫,腰间系着围裙,围裙上绣着株小小的牛蒡图案——那是去年王宁教她认药材时,她特意绣上去的。
王雪这时从后院进来,红绳辫梢沾了片枯叶,她凑到王宁身边,小声说:“哥,刚看见刘二在门口晃悠,就是益仁堂孙玉国的那个手下,鬼鬼祟祟的,好像在看咱们的牛蒡子。”王宁抬头望向门口,青石板路上空荡荡的,只有几片樟树叶子在打转。他拿起一颗牛蒡子,指尖摩挲着外壳的纹路,轻声道:“孙玉国那人,眼里只有利,没有药。这牛蒡子能治风热,却治不了人心的贪念。”
暮色把江南小镇染成了淡墨色,百草堂的灯笼刚点上,橘红的光就裹住了门前排队抓药的村民。王宁送走最后一位拿着牛蒡子处方的妇人,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肩膀,月白长衫的袖口已被汗水浸得发皱。“哥,今天的牛蒡子用得差不多了,后院只剩两袋干货了。”王雪端着碗绿豆汤进来,辫梢的红绳沾了点药粉。
王宁接过绿豆汤,目光落在柜台后空荡荡的“牛蒡子”药罐上,沉吟间,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两个村民扶着个面色蜡黄的汉子闯了进来,汉子捂着肚子,额上满是冷汗,刚进门就蹲在地上干呕。“王掌柜!早上刚在你这抓了牛蒡子煎药,喝了没半个时辰就开始拉肚子!”
王宁心里一紧,快步上前扶着汉子诊脉——脉象虚浮,舌苔白腻,竟是脾虚便溏的症候。“你是不是本身就常拉肚子?”汉子虚弱点头:“打小脾胃就弱,想着牛蒡子能治嗓子,就没敢多说……”王宁转身让张娜取来今早抓药的那包牛蒡子,与后院的干货倒在白瓷盘里比对:今早的那包混着发黑碎渣与圆滚滚的草籽,外壳粗糙,还带着股霉味,与正品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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